《边城》是老早打算看了的,却迟迟未曾翻开,因为想着厚厚一本书,必得是一本长篇小说,非当有闲情逸致而又无所劳形之事时方看不可。谁知,当书卷流开,再次合上,才知原来《边城》竟是中篇小说,后面几篇小说已经是后来的事了。也罢,字数总归是没有破坏它的美,此刻置书一旁后的心,余温尚存。
——前记
当读至一半,记忆中一张水墨画已铺开,心里想着,这小说,我必是读过些片段的。一切仿佛已经预料到一二。沈从文也似乎并不隐晦,只顾着写好自己的字。
“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拉镜头的开笔已经让人在心中浮现出了自己的画,作者也顺此写下了一番人生百态。
茶峒,这座湘西边境的小城,是故事的发生地。不同于很多中国小说笔下的粗俗的乡村,茶峒虽然也俗,却让人在其中人家的生活中感到一种高贵。这里的人,不懂世故,虽然也爱利慕名,却也始终善良淳朴,有爱有恨,有喜有悲,偏没有那分虚伪。
是的,我想起了桃花源,和桃花源的人。
的确,沈从文想必是怀着对彼地深沉的爱,才能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摹出这幅令人心醉的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更是有血有肉,他们才是主角。义务摆渡五十年的老人,义气相助的老兵,以及各色人马无不充满豪情气派。翠翠的爱情故事更是令人心折。天保和傩送爱上同一个女子翠翠,当哥哥天保得知翠翠爱的是弟弟时,决定退出,远走他乡贸易,忘掉这一切。熟料一向会水的他失足掉下了河流漩涡。傩送十分伤心自责,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加之翠翠不懂表达,只懂得相思而不敢说出心中所爱,最终凉了傩送的心。最终傩送流浪他乡,留下翠翠在塔下无尽地等待。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与孰对孰错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我更愿意停留在这个桃花源多一刻,去感受那分淳朴与真诚。那是一种对于生活最单纯却又最热烈的爱。那里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嫖妓,也常常较之知羞耻的城市人还更可信任。”
当时间轴向后拉八十余年来到今天,我们已经远离了战火,挣脱了贫弱。可我们仿佛已经忘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怎样一番风景,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冷漠麻木,铁门紧锁。人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对路上行人送去一抹微笑,向不幸的人们送去一句简单的安慰。冷漠,还是冷漠。当人群看到在路边倒下的老人,看到在街道走失的孩子,可否有人愿意挺身而出?
“爱使人类有别于人工智能。”人们一定还记得二战中收留犹太难民的中国人,他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但这些穷苦的中国人仍坚持向里面投掷食物。人们也一定记得,正是这些贫弱的中国人与世界人民战胜了残暴的日本法西斯。
无意批判什么,指责什么,我也相信世上总还会有一个个美丽的灵魂,他们始终在传承着象征人类与动物弱肉强食的区别的善良。我更愿意去赞美他们,歌颂他们。至于那些迷路的灵魂,他们只是忘了为何出发,他们只是太久没有回家了。
我们渴望桃花源,但希望桃花源不再是桃花源,而是我们的家。
景色美,生活美,更是人性美。乡俗不会过时,人们不会忘记千百年前,当祖先第一次将乡村建成城市,当第一座城墙筑起,他们所立下的誓言。他们要追寻的是更好的明天。
——后记
写于二零一八年六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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