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大裂》的第一个感受是:人生也太残酷了吧?
这摆明是一部年轻人的残酷物语,几乎涵盖了让年轻人痛苦的所有元素,并且招招致命。譬如说,理想被生活的庸常淹没,求而不得的爱情,在底层勉强挣扎生存,又或是无处不在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为什么说这些问题对年轻人招招致命?因为他们的人生旅途方才开始,未来尚可期,存在着无数可能和机会。如果理想与现实一旦存在巨大的裂缝,种种可能性变成重重困难,那么对他们来说便是致命的。
《大裂》里的人物都是边缘化的人群,他们无所事事,或在末流专科混日子,或在生活的泥潭无法自拔,或发出振聋发聩的诘问“我们还要活多久?”,这些人物散发出来的无力感、末日感如游丝般蔓延,甚至有人评论说,“读不懂,你该庆幸”。
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庆幸,我在这些人物身上找到了共鸣。虽然我的生活看似风调雨顺,光鲜亮丽。
01
《一缕烟》中的李宁,从一开始一腔热血创作油画到充满愤怒到安静地接受现状,这不正是大多数人的理想熄灭的过程吗?
刚毕业的我希望从事出版社的编辑工作,因为初始薪水太低无法维持生活,选择了广告文案的工作。一心想做出风格的我,最后拜倒在客户爸爸的各种硬性要求下,日复一日地机械化产出文字, 不再探索风格,不再享受文字。
理想的星星之火,最终黯淡了。
在这章中,一只用鞋带拴住的鸡是贯穿全文的线索,听它的叫声,“我感到什么东西离我远去了,那是一种萧条到毁灭的感受”。李宁的油画和“我”的画变成了重复无聊的产品,画中都画了一缕烟笼罩其中,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困惑和虚无缥缈的理想。
最后李宁杀了那只鸡,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理想和激情,沉浸入一种虚假的幸福中满足着。看似正确平稳的生活,实际上危机四伏。以往的梦想向现实的琐碎和庸常缴械投降,一些目标不再提及,一些书本不再阅读,你不再写诗和做白日梦。
面对虚无,《大裂》一章里的人物选择毁灭。山传—一所野鸡专科,学校的破败和荒凉,衬着末流学校学生们内心的荒芜,仿佛被世界遗忘在角落。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和灵魂,被一场老生对新生的厮杀所点燃,新生一蹶不振到密谋复仇,两派人在互相屠杀中对抗虚无。
对于“我”这一帮人来说,迫切希望在这片荒郊野岭中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唯一的希望是找到了藏宝图开始挖掘黄金。黄金似乎象征着崇高的理想和存在的意义,有人拥抱,有人怀疑。当感到黄金近在咫尺,赵乃夫放弃了,他意识到得到黄金后,生活将复归于虚无,这一切将失去意义。
胡迁在后记里说,他创作的主题是关注个体对存在的失望,对身份的失望,对生活的意义失望,对理想的幻灭失望。
正如伍尔夫所说的,生命的内核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那里面空无一物。这里面,爱情是荒谬的,理想是可笑的,同伴是分道扬镳的,借用台湾诗人夏宇的一句诗,他们生活在“最完整的废墟”里,这其中是彻头彻尾的虚无。
02
《大象席地而坐》我先接触到的是电影,当我再回过头读这章时发现,胡迁的短篇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影像化语言,这和电影中的场景一一契合。
他像举着摄录机,以不加修饰甚至略显粗糙的摇摇晃晃的镜头,褪去重重粉饰,朴实而冷峻地表达他的感官和认知。台湾作家黄丽群评论他,“每个字是似有若无的纤维,每段句子是气孔棉韧的密丝,分分寸寸,行若无事,在你意识到之前他已捻出漫长的线索,在你意识到之前嗖一下已被卷了进去”。
他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并不迫切站在至高位置指出人性,也不舞弄文字技巧,只是安静地铺垫,积蓄爆发的能量,给人以重重一击。
文中的“我”历经波折,也要去看满洲里的那头坐着的大象,那像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渺茫的希望。作者塑造的人物不正是我们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大象吗?看到了,了解了,喔,原来它和我一样挣扎着,心里安慰了。
创作者大抵就是这样,复刻了自身或他人的经历,以痛苦作为药引子来治愈他人。知道胡迁时,他已经走了,去了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我希望在那里,他不是席地而坐的大象,而是常玉画笔下的那只小象,在广阔的天际里,孤独且自由。
最后,回到那个问题,“我们还要活多久”?
我想,石川啄木的短歌是个很好的回答:
“为这点事就死去吗?”
“为这点事就活着吗?”
住了,住了,不要再问答了!
最后,我辞去了那份不喜欢的工作。
文✍️/古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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