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的乡下，门前的花园草坪，淙淙流过的溪流，远山的森林牛羊，兰天上的飞机航迹。这些映入眼帘的异国他乡，并不能遮住对故乡的思恋。
故乡，一个魂牵梦绕的山村。儿时的回忆成为失去的永远。忘不了春天那绿意盎然宁静，菜园的油菜花和蜜蜂。也忘不了炊烟薄雾的笼罩，驴叫人喊的噪杂。村边小河沟里的狗鱼和蝌蚪，芦苇丛中的野鸭，那都是光屁股孩子的玩伴。还有十字街口的大铁钟，立在墙角的乡规民约石碑。老君庙，关帝庙是捉迷藏的好去处。
儿时和玩伴坐在田埂上，仰望蓝天白云。特别喜欢看大朵的白云变幻。大家指着白云喊叫，那是棉花堆，那个是头牛，那个是老虎。白云变来变去的聚集，流逝。我们喊叫着，跳跃着。
记得最深刻的是伙伴们玩的批斗会。一个人扮做村长，另一个人拌做坏人。大家抓住那个坏人，扭送到村长面前。村长呵斥坏人交代罪行。然后大家开始揭发坏人，让他跪下成喷气式。这是革命运动在我们幼小心灵的反应。一想起玩的批斗会，既好笑又美好。
有一次，二黑家的猪晚上被狼吃了。我们都去看热闹。猪窝的口有挡板啊，狼如何进去，再就是，二黑家的猪已经四五十斤了，狼如何把猪带走呢？我们七嘴八舌的提出疑问。二黑他爹说，狼是个鬼精灵，能用嘴把插板叼开，把猪轰出来后，用嘴咬住猪的耳朵，然后用尾巴赶着猪就跑了。他说，这次怨我马虎了，应该把猪窝的挡板按个扣眼，狼就不会打开。没过一会，一个乡邻筐子里血淋淋的猪残骸摆在眼前。乡邻说，这是在棒子地发现的。二黑他爹说，你去洗吧洗吧煮煮，让这些孩子们吃了吧。记得当时在地里剜野菜，偶尔能遇到狼从远处经过，我们的对付办法是喊叫吓唬，大声喊，狼来啦，狼来啦，那狼会加快脚步跑走。不会和我们作对。因为顺口溜是狗怕猫腰，狼怕喊。猫腰就是弯腰，狗以为拿石头打它呢。
这一切美好的中国乡村特色在战天斗地的号角中化为乌有。大铁钟被大炼钢铁，柿子沟的苇地和小河被填平。关帝庙，老君庙拆为平地。树木为以糧为纲牺牲。然而，吃不饱饭是故乡不变的话题。
穷也变不了故乡的血脉。因为，这里长眠着祖祖辈辈。
转眼又是一个十年，故乡的土地愈渐远离，只有那儿时的记忆深藏心底。父母随妹妹搬到了城里。那风雨飘摇的祖屋破败不堪。父母也曾几次和我商量，他们的意愿是造一座新房，留作儿孙对祖籍的念想。我劝他们安心住在城里，至于乡下的房子不要管它。说不定城乡一体化规划那天出台，重造新房也要拆迁。妹妹也劝父母，哥哥都走到那太平洋对岸，老家的房子就扔掉吧。父亲唠叨说，那是你们的根啊。
国内有一个会邀请我参加。正好这次回乡下看看。
从妹妹家到乡下老家的高速路给山村带来翻天腹地的变化，封闭的小山村成了一颗明珠。堂弟接我的林肯车四十分钟就停在了村北的高速路旁。我高兴的说，这是在梦里吧。在美国我的车就是一辆林肯。堂弟初中毕业就能和我平起平坐，真是感慨万千。堂弟说，哥，你时间紧，我陪你绕着村走一圈，然后中午到我的山庄吃午饭，欢迎留洋的哥哥光临指导。
村东成了荷塘月色。百亩水面波光粼粼。人工湖分成三个单元，西面是荷花飘香，南面是芦苇湿地，东面是竹林倩影。湖里的野鸭嬉戏，鱼翔浅底。竟然有几对鸳鸯。令我吃惊。那千竿万竿罗拜忙的竹林，竟然有二三十米高，胳膊粗的竹杆油翠纳绿。好一处风景如画。
村南是一片白色的大棚。堂弟说，这大棚是蔬菜基地，也有大棚瓜果。我们走进一个蔬菜大棚。好家伙，那樱桃西红柿足有一人多高，上面挂满了红宝石般的樱桃西红柿。各种蔬菜应有尽有。黄瓜，窝瓜，韭菜数不胜数。无一例外的长势喜人。堂弟说，过去都是巧种地不如拙上粪，现在是科学种菜，水，肥，土，光，都有标准和分析。我张口结舌。地不是过去的地，人也不是过去的人。村西是大片的果树园，苹果树，梨树为主，葡萄树次之。堂弟指着一个半地下的建筑说，这是冷藏库，苹果梨和一些蔬菜可以冷藏。
村北就是蝎子山。这个蝎子山得名于几乎没块石头下都有蝎子。我也曾和伙伴捉蝎子卖钱交学费。当时，最多的一次卖了五块钱。后来，渐渐的蝎子越来越少。大人说，大家都捉，蝎子断子绝孙了，也有人说，地里的农药多了，蝎子跑了。
堂弟承包了蝎子山，承包合同是五十年。堂弟拿出资金和贷款，大手笔改造蝎子山成为蝎子山庄。集吃住玩休闲娱乐为一体。亭台楼阁，潺潺流水，绿树掩映，世外桃源。这是一块宝地，距离城里四十分钟车程，高速就在脚下，财源滚滚，堂弟大发了。
堂弟领我来到后山，在一块石碑前驻足，四周松柏环绕。他严肃的说，我把祖坟迁到这里，经伯父和我爹同意，请了有名望的风水先生把指向，左右挑选，这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为下一辈的发达奠定风水。我连说，辛苦你了。他又说，你的房子不要新盖了，我给维修一下，扣个彩钢屋顶，防雨好看，有消息村里要规划拆迁。我连忙说，一切听你的。后来，侄女留学美国由我安排。
故乡是什么？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故乡是什么？是随着潮流不断发展的地方。故乡是什么？是人生经历的浓重一笔。
乡愁的最好归宿是叶落归根，灵魂化作尘埃陪伴在父母身边。
家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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