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欢（二）

                          二

  伤还没有好全，万银玲就又开始干活了，只是这次的她失去了初入宫的笑颜，也没有了曾经的灵气活泼。鸳鸯姐姐说她是被吓掉了魂，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只是浑浑噩噩的一日日捱着宫里的日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乞巧节，这节日的轻松气氛连洗梧宫都被感染了几分，贵妃娘娘在乞巧节得了圣上的赏赐，听说在后妃里拔得了头筹。娘娘一展欢颜，也准了宫人们庆祝下这个日子，宫人们笑闹着争抢晚上用来接露水的面盆，听说这露水抹在眼上手上，可以使人心明眼快；还有入宫久的姐姐，不知从哪条门路里弄来了鲜花瓜果，喜滋滋的拾掇着香案；再不济的，也已经拿出了晚上要用的针线，精心梳妆了自己。

  万银玲只觉得处处都有人吵闹，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大家一起笑，于是默默地寻了一个僻静处，靠着墙根发怔。

  脚边突然出现了一双黑皂靴，万银玲缓缓抬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内侍，他身着青色长袍，，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腰间挂着的可以出入各宫的宫牌告诉了万银玲此人的身份。万银玲慌忙站起，低头行了一礼。

  高昌在她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万银玲忍不住好奇抬起了头，高昌生的俊秀，看起来也和气，身形挺拔舒展，一点都不像其他小内侍那样缩头缩脑，万银玲心里一直记着他上次救自己一命的恩情，虽然想不好措辞，但是身体已先一步跪下，“万银玲谢高大人救命之恩。”虽然高昌是有品级的，但宫里的人一般都唤内侍“公公”，万银玲不知道怎样想的，就是不愿开口叫高昌公公。

  她听见轻轻的笑声，抬头看去，高昌公公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万银玲从小在乡里长大，身边的男娃都是脏兮兮的，她从未见过这样文雅的男人。

  高昌看着愣愣的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支通草花簪，造型精巧，颜色雅致。伸到了她的面前。

  万银玲更糊涂了，也不敢伸手，嗫嚅着跪在那里。

“起来吧，今日是乞巧节，好歹拾掇拾掇自己，戴支花吧。”高昌开口，声音就像万银玲记忆里那样好听。

  万银玲踌躇的伸出了手，傻傻的回了一句“谢谢”，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这温和善良的高大人讲，可是此时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笨嘴拙舌，纷乱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紧紧握住簪身，缓缓站起身。

  “怎么哭啦？”

  万银玲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高昌看着狼狈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我能救你一次，不可能还能救你两次三次，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高昌转身，半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女官二十五就可放还出宫。”

  万银玲看着高昌离去的背影，昏黄的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辉。万银玲心里逐渐生出来一团热意，女官，女官！做上女官就可以出宫了，就不用在这里一日一日的苟活，夜里辗转反侧的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自己能再多活一日了！

  万银玲快步走回宫女厢房，这时她才有点过节日的实感，其他宫女们已经装扮好自己，带着过节用的物品去往庭院了，万银玲坐到光亮的铜镜前，镜中的少女白净秀丽，圆圆脸蛋上的杏眼紧紧盯着自己，万银玲对着光滑的铜镜，缓缓在自己的发髻中插入了那支通草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