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馀香
大观园里的螃蟹宴与贾母回席结束了。刘姥姥走了,贾府一切回归正常。
吃完早饭到贾母请过安的宝钗在回园分路之处突然叫住黛玉,黛玉一听,方想起昨日行酒令中失于检点地用了《牡丹亭》、《西厢记》的两句,不由红了脸搂住宝钗说再不了。
宝钗见黛玉羞得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追问。但下来宝钗之语倒是惊到了读者。不知听到这样的话后黛玉如何想,她得到安慰了吗?
原来宝钗说自己淘气,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提说自己祖上是个读书人,因家藏书不少,兄弟姐妹常背着彼此悄悄放开正经书去读这些(无关仕途经济的杂书),最终被大人发现,打骂了孩子们后,书也被撕烧了。
下来,宝钗提出了她对读书的看法,这内容值得我们思考,也因此会对宝钗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这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踏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从以上内容得知,宝钗自少年便饱读不同书籍,只是迫于大人压力,放弃了那些杂书。她反对男女阅读杂书理由是移性误人,认为男人就该读正经书,读书目的只该辅国治民,而女性应把做针黹纺织当作正事。不选正经书读,不走为官之道的读书不如耕种买卖。宝钗所道正是当时社会重科举考试轻农商的现实。
宝钗这段话力证自己思想的正确,暗讽黛玉(宝玉)沉浸于杂书中的无用。黛玉听后只能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答“是”一字。宝钗虽表明作诗写字非男女分内之事。但论说她读杂书,善作诗赋词却非等闲之辈。可见,这个人物有她思想与追求矛盾的一面。
宝钗善于观察与分析,并具有一种反客为主的能力,这是一种掌握主动权的思维行为方式,为她继续留在贾府成为可能。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家为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紫薇舍人位列“阁老”之尊,为天子近侍之臣,负责起草诏令、参决奏表、执掌中书省诸事,号称“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诸官莫比焉”。
宝钗之父为世袭皇商,领皇宫内帑,代表皇帝营商,以官方身份管理朝廷经营的重要产业。挣下数不清的家产,是“四大家族”中最富贵的一家。薛蟠又世袭了皇商家业与户部官职。
贾府是薛蟠的避难所,也是宝钗落选秀女的疗伤处,薛家虽不缺钱却背井离乡,举家迁居贾府的背后有很多不得已。
薛家在开始并非为贾府完全接受,贾母为宝钗过生日,薛蟠导致宝玉被打说,宝钗偷听丫鬟私话的借口,宝玉厌恶宝钗仕途经济游说,其实都是表现贾府对薛家人的观察、了解与磨合。
王夫人、王熙凤是薛家在贾府的靠山。宝钗在为人处世之道上有薛姨妈调教,王夫人的启发暗示,还有王熙凤明里暗中的巧妙斡旋。
宝钗资助湘云螃蟹宴与贾芸找工作求凤姐具有一样的异曲同工之妙。是宝钗的关键一举。贾母的回席更包含了很多,为史湘云吗?是,但还有对薛家久居贾府的默认。
李纨在稻香村与众人就起社商议要紧之事。她让丫鬟素云请来了宝钗与黛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姑娘、宝二爷都早在此了。
原来是惜春因贾母给刘姥姥一句画园子图惹得。她还没来得及起社,就得告假了。大家一起商量到底该给惜春准多长时间假的事。
探春笑道该怪刘姥姥,林黛玉却忙笑无人认那姥姥,直叫她是个“母蝗虫”就是了。大家都笑起来。
宝钗用不识字的凤姐与黛玉对比,称凤姐取笑为市俗,黛玉却用“春秋”之法,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母蝗虫”三字是形景再都现。众人一听注解,更加叹服宝钗不差她俩之下。
接着,大家正式商量惜春告假时间,这取决于如何画,画什么的内容。黛玉语出经典,提跋《携蝗大嚼图》再次点燃笑点。众人哄堂大笑,前仰后合。其中表现史湘云笑到连人带椅歪倒不曾落地的情景,描写非常精彩。
黛玉引来的笑声不亚于刘姥姥前两日带给大家的欢乐。只是这其中的讽刺夸张太过刁钻。就连黛玉自己都笑颤得乱了鬓发。可见,贾府象牙塔中的富贵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缺少对劳动人民的全面了解,以偏概全,更不用说同情了。
宝玉暗示黛玉,黛玉心领神会进李纨里间整云鬓。李纨玩笑黛玉一张刁钻嘴,未来也该配个厉害婆婆与刁姑子们。曹公把李纨无心之语有意插入其中,似暗示黛玉与宝钗俩命运的变化,巧妙又合理!
(待续下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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