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 / 杨花落红
这一沓来自某位老汉的内裤夹袋
顽强的褶皱和打翻的陈年汗渍
彰显着他无可争议的主权
或是节衣缩食的口粮,或是不孝子孙的遗产
都被发了霉的斑斑点点附注在票面
密密麻麻,无法擦拭
那一沓是城市的汗水和灰尘
映着高空烈日,钢筋水泥。听
轰隆隆声,叮叮当当声,笑声,叹息声,吆喝声
带着漂泊屈辱的饭票,带着父母妻儿的寄托
是不能挥霍的生命,是无处安放的家园
也是意外、疾病、灾难——备镇潘多拉的灵符
后面这堆是人间百态
被油污粘上的猪毛和已经干硬了的烧烤
有稚嫩的笔迹,有缝合的刀口
从算计、欺诈和阴谋中脱颖而出
它们被交换过良知、贞操和灵魂
但此刻都无辜地、安详地躺着,等着
仿佛被送进了火炉后过往种种,都一笔勾销
怔怔看着,做完这300万的手工清分
我肮脏的双手沟壑纵横,血迹斑斑
被剥离的气味奔腾着,不屈着
我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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