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一日傍晚,和母亲坐在闹市区吹风。华灯初上,一个小伙儿背着吉他,提着音箱走到了路灯下,摆开自己的舞台,准备唱歌。周围的路人时不时停下来,等着免费听歌。我们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木椅上,时而聊聊家长里短,时而看着路人发呆或张望。
我从未注意过那个要唱歌的小伙儿,直到他开口:
飞机飞过天空,天空之城
落雨下的黄昏的我们
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
感觉着你忽明忽暗
———《天空之城》李志
我便再也无法从这声音里逃脱。周围只剩这西北小伙儿的声音,一把抓住我的心绪往回扯,如今不听民谣的人毕竟没办法狠心到忘记过去。如分手多年后偶遇旧情人,不知该怎么笑,不知该怎么开口,就静静地看着,足矣。
有时候听歌听得是歌词,有时候听得是曲调,有时候听得是故事,有时候听得是思念。这一声平淡的天空之城,无预警地将我的心绪抓回了三年半之前,初遇民谣的日子。
二十三岁时,有个学妹推荐好妹妹乐队,她说适合躺在床上关上灯的时候听。于是我下载了他们的歌,真的等到了关灯上床之后才按下播放键。现在回想,如此隆重的仪式感为当时的我酝酿了足够的情绪,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最早的好妹妹是属于民谣的,在深夜中将自己包围在秦昊的声音中,才知道什么是宁静。就像听《冬》,即使在燥热的夏夜,当吉他声一起,歌词流出,也会看到白雪皑皑的街上你的门前。《冬》如是,《相思赋予谁》如是。
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
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
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
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
你说 相思赋予谁
———《相思赋予谁》好妹妹乐队
听惯了流行,听惯了欧美,突然遇到这种歌,会措手不及,而一秒之后却沉浸其中。看惯了英文,突然看到“春生”、“我犹在顾念谁”、“飞在天地间比梦还遥远”这种字眼的时候,会微微一震,原来中文这么美。
伴随着《春生》《南北》,在学习英语的路上做了一名民谣女青年,开始听宋胖子(宋冬野)。庆幸中国的流行乐消退时(品味逐渐跟不上小鲜肉歌曲时),还有相见恨晚的民谣等我去探寻。
记得有天暴雨前,天上的云被风吹着,移动地特别快。我盯着那片天,一遍一遍地听《安河桥北》,然后记住了莉莉安这个名字。
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就在海上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
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莉莉安》宋冬野
于我,研究生的日子是好妹妹与宋胖子。
后来去西藏旅游前,下载了所有宋胖子的歌,包括坊间流传的live版未发行的歌。那时候民谣还没有火,火的只有董小姐,所以在西宁闹市区听见有人卖唱《斑马》的时候,简直激动到要疯掉。有种地下特务找到组织的激动,炽烈却隐匿于皮囊之下。
斑马斑马 你不要睡着了
我只是个匆忙的旅人啊
斑马斑马 你睡吧睡吧
我要卖掉我的房子
浪迹天涯
———《斑马》宋冬野
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来回羊卓雍错的盘山路上,听着《佛祖在一号线》偷偷地笑;在爬山去看拉姆拉错的时候,哼着《鸽子》;去纳木错的路上,听着《梦遗少年》睡着,听着《六层楼》清醒,又在《关忆北》时睡去,再一睁眼就是高原深处的一抹蓝,美好而梦幻。
于我,西藏那一趟是伴着民谣的旅行。
后来听歌开始大换血,删除了所有的流行歌曲,开始听麻油叶,从宋冬野到马頔,到尧十三,到万晓利。
听到万总的《狐狸》时,才知道明白了民谣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于是开始往更深层次去听。那时真心觉得听民谣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记得知乎上有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喜欢听民谣的人都有一种优越感?有人支持有人反对,说来也怪,怎么听别的类型就没有这么强的优越感?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搞明白,直到后来不听民谣了,才懂。
听了一年民谣之后,口味开始挑剔了,删掉了好妹妹、马頔、部分宋胖子、赵雷、大冰,留下了贰佰、周云蓬、李志、左小。并不说后者高级,只是口味变得沉重了。之前听《梦遗少年》的时候还写写诗,后来再听下去都不敢写了,半瓶墨水还是不好意思显摆了。
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旁人询问:“你怎么听得歌都这么阴郁?”我开始意识到民谣是个好东西,可听多了伤身,哈哈。性情开始沉寂,些许悲观、忿不平。不知是写歌的人太无情,还是听歌的人太走心?
于是有点像忍痛割爱地删掉一首首曾经,像挥别一个不能陪我成长的爱人,心痛却坚决。
爱到最后我们都无路可去
似是而非或是世事可畏
有情有义又是有米无炊
时间改变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有
———《关于郑州的记忆》李志
但当一年后听到小伙儿唱《天空之城》的时候,才明白
于我,民谣是那段不可替代的往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