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Shujie
漆灰色的云凝滞在空中,一片一片地散缀着墨蓝色辽阔的天幕;月亮携着懒意,一寸一寸地从灰云后挪了出来。中天上弦,清冷的微光给偌大的北京城,铺上了一层冷寂的凉意。
“叮——”男人猛地缩回脚,警惕地扭头注视着方才走过的胡同口;缓缓地弯下腰伸手摸索,拨开两纸碎步,地上显出两三片泛着冷光的易拉环,男人的脸上浮出些许惊喜——附近肯定有易拉罐!正准备往胡同深处摸索——
“汪!”“汪汪!”几声狗吠闯碎了夜的宁静,由远及近,“谁在那!”嘈杂的人生,“妈个巴子!”一声仿佛近在咫尺的低骂;“踏踏”作响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由远及近,然后是木锤撞在沙袋上般的闷响,扑地的痛哼,拖曳货物的“沙沙”声。
男人始终弓着腰,盯着胡同口,手心焖得出了汗。待到“沙沙”声消失许久,他才小心地往刚才发声的地点摸索去。他知道,一个散户偷摸别人帮派的“地盘”被发现,基本上是九死一残;他也知道,这个散户被抓住后,他就“安全”了,因为守夜人正要去“料理”那个不幸者,而且这个散户挣扎的路上一定会散落许多捡来的物器,正好做他的“战利品”。这是他十年拾荒用无数次惊险换来的引以为傲的经验。
矿泉水瓶、生锈的剪刀、泛黄的整书、不成型的铁片……一路摸回去,男人的背包越来越鼓;转过又一个巷角,男人突然呆住了。
一个婴儿,一个浅色棉布襁褓里的婴儿,一个瞪着大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哭不闹的、直直地看着他的婴儿。
男人突然对那位散户有了同情。一个有孩子的散户,绝不是像他一样一开始便拾荒,肯定是有一个、曾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吧?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但男人停着。
“孩子……”
不,带上孩子还怎么“摸瞎”?但他不是不哭也不闹吗……孩子,孩子,男人的眼睛现出挣扎的神色;清冷的月光铺在墙上、地上、孩子上,男人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爬着、啃着……
刺眼的阳光打在巷角,高平的楼墙带下成片阴影,笼住了胡同的尽头。一位半大的男孩捏着半只洁白的馒头,静静地坐在斜歪的板凳上,看着面前一只手抓着酒杯趴在斑驳的桌子上的男人,想起男人清晨说的话:
“你长大了,我也要教你捡活了。你首先要学会在外街公园里在白天讨子儿、拾瓶,我会带你两天……城管跟你闹,你不要理不要争;千万不要加入帮派,那都是些吃人的家伙……不要羡慕街上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想想青爷,人家也是拾出来的,现在那叫一个阔……”
男孩转过目光,盯着酒瓶上几个彩色的、他不认识的“字”,歪头想了想,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喝酒吧?
一六年十二月八日晨,作于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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