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和林家是世交,也是赣州地界上的两个大户人家。
许家的儿子许立泽和林家的女儿林蔓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他俩八岁那年,双方父母就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本来大家都很看好这对金童玉女,可天有不测风云,在许立泽十二岁这年,家里意外地发生了一场大火,把许家烧得一干二净。
那天夜里,许立泽早早地睡了,半夜迷迷糊糊地听到父亲急切的声音:“泽儿,快醒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燃起了大火,惊慌地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快,跟我走。”父亲顾不上跟他细说,拉起他就往外走。
把许立泽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许父见许母没出来,他刚才推了她几下没动,可能睡得太沉了。于是他又折回了大火中救她,可许立泽等到房屋彻底塌了,都没有见到父母出来。
许立泽的哭喊声惊动了下人和左邻右舍,可等大家赶到时,许家正宅已经变成了灰烬,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把大火灭了。可父母没了,家也没了,许立泽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他走投无路,只好去投靠林家。林父很同情许家的遭遇,见许立泽很可怜就收留了他,并吩咐家中下人,把许立泽当少爷对待,不能怠慢他。
有了林父的吩咐,大家都对许立泽很好,尤其是林蔓蔓经常会陪许立泽聊天散步,逗他开心。
林家的温暖和林蔓蔓的热心关照让许立泽慢慢地走出了失去父母的阴影,人也开朗了许多,开始读书习字,也跟随林父了解一些经商的门道。
一晃几年过去,许立泽和林蔓蔓都长大了,林父看到许立泽跟林蔓蔓越走越近,心中有些不高兴。就对林蔓蔓旁敲侧击地说:“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外男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
林蔓蔓一脸无辜地看着父亲说:“我什么时候跟外男接触了?”
“你还没成亲,除了自己家里人,其他人都是外人。”林父没好气地说道。
林蔓蔓总算明白了,父亲说的是许立泽,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反常态,就说道:“我和立泽是有婚约的,他以后就是我的夫君,怎么是外男?”
林父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许家出事之后,他可以看在世交的份上照顾好友之子,但现在许立泽一无所有,他怎么能够给蔓蔓幸福。
他一直视林蔓蔓为掌上明珠,本来是要给她择一门好的婚姻,没想到许家出了意外,许立泽能不能成器还有待考察,他不想拿女儿的未来冒险。
就叹了一口气说:“立泽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拿什么娶你?你们的婚约在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就不作数了。”
林蔓蔓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用陌生的眼光看着父亲说:“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立泽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再退婚,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不管你怎么说,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林父见林蔓蔓开始使小性子,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脑子里在飞快地想办法,让许立泽自己知难而退,这样到时候蔓蔓就不可能怨恨他了。
林父首先想的就是先把二人分开。这天,他把十六岁的许立泽叫到跟前说:“好男人志在四方,你要是想重振许家,就要出去历练一番。”
然后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他,继续说道:“这一千两银票,给你当本金,你要是三年之内能重振许家,你就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蔓蔓。如果你出去要是一事无成,就证明你没有能力给蔓蔓带来幸福,我就要为她另择夫婿。”
许立泽尽管内心不敢赌,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些年如果没有林家收留,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很难说。
如果还想像原来那样迎娶林蔓蔓,不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辜负了林蔓蔓对自己的深情吗?
想到这些许立泽心中纵使有千般不舍,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世伯请放心,如果我真的是一无是处的废材,一定不耽误蔓蔓的前程。就以三年为期限,到时候我不能重振许家,我就主动来退婚。”
“好!像个有担当的男人!”林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到自己一箭双雕的计策,林父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只要能顺利地把他俩分开,又能激发许立泽的能力,等三年又何妨。
如果许立泽成功了,证明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林蔓蔓托付终身,如果他失败了,有他今天说的话,到时候让林蔓蔓另嫁,他也挑不出反对的理由。
许立泽立下了军令状,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林蔓蔓,踏上了经商之路。
他一想到林蔓蔓含着眼泪送别的场景,心里就充满了动力,他不知疲倦的奔波,思索,总结,加上这几年林父教的生意之道,活学活用,居然没多长时间,他就在棉布行业站住了脚跟。
许立泽为人踏实,做生意讲究诚信,而且勤劳肯干,不到三年他盘下了二间店铺,雇了十来个伙计,生意做得顺风顺水。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风风光光地回到了林家,不仅还清了林父当年给的那一千两,还带来了丰厚的聘礼。
林父见当年稚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了,不由得感慨道:“你真的是块做生意的料,现在许兄在九泉之下真的可以瞑目了,许家后继有人了。”
林父没有理由再阻止林蔓蔓嫁给他,就同意了他俩的婚事。还帮着许立泽在许家原来的地基上盖了几间气派的房子,重新挂上了许宅的牌子。
不日,林蔓蔓风风光光地嫁进了许家。许立泽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事业上也小有所成,又重振了许家的门楣,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谁知还没有过上两年安生日子,这天许立泽正在店里忙碌,林蔓蔓的丫鬟小可急急忙忙地跑到店里说:“少爷,夫人不见了。”
许立泽没明白她的意思,就问道:“夫人怀孕了,在家里怎么会不见了?”
小可都快急哭了,说道:“今天早上,夫人跟我说有点闷,想去外面走走,我要陪她去,她说不走远,就在家附近转一转很快就回来,让我忙自己的。”
“然后你就真的没有陪她去?”许立泽压住自己的怒火,继续问道。
“我当时手里有活,就没有陪她去,可我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见夫人回来,我就出去找,可我把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夫人的影子。”小可哭着说道。
“哭什么哭,还不派人去找?”许立泽此刻也慌了,林蔓蔓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身孕,她说不会走远,就应该不会走远,可现在为什么会不见了呢?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发动了店里所有的伙计去找林蔓蔓,可大家把这附近找遍了,就是没有林蔓蔓的踪迹。
许立泽毫无头绪的走在大街上,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他已经派人去林家问过了,林蔓蔓没有回去,林父也派出了所有的家丁帮忙找,可是都没有音信。
这时,许立泽看到了旁边的一个测字卦摊,他病急乱投医,就走了过去。
测字的先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看着一脸焦急的许立泽问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吧?”
许立泽本来不信这些,但此刻他还真的希望先生能给他指条明路,就点了点头。
“你随手写个字,我帮你测一下。”测字先生说道。
许立泽思绪很乱,就随手写了一个“九”字,测字先生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所求之事陷入了一场矛盾呀。”
许立泽听到这话,眼里放光,就把林蔓蔓失踪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测字先生点了点头说:“夫人是内宅之人,将‘九’放室内就是‘宄’,要小心奸宄不测之事!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而且是内宅之人。”
许立泽的心沉了下去,自己和蔓蔓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会有坏人盯上了怀有身孕的蔓蔓。
而且内宅也很简单,因为蔓蔓喜欢安静,家中也没有过多的事务,内宅只有一个管家许叔,丫鬟小可,厨娘灵婶,这几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啊。
许立泽觉得测字先生有点胡说,就摇了摇头,掏了银子准备走。
这时测字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说道:“你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夫人怀的是儿子,而且是一个不平凡的儿子,所以她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
“此话怎讲?”许立泽又站住了,问道。
“‘九’是阳数,所以会生男孩,而且‘九’象‘凡’又不是‘凡’,所以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不平凡的孩子,‘九’是完字脚,这个孩子不会出意外,肯定能安全生下来!”测字先生一口气把他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许立泽听了这几句话,心里舒服了很多,不管真假,他都希望这个是真的,于是又给测字先生放下了一些碎银子,继续去找林蔓蔓。
可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办法,他还是决定从许宅内部的人查起,小可是林蔓蔓从林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她,这个姑娘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只剩下许叔和灵婶了,许叔也是林父推荐的可靠之人,他也没有理由对林蔓蔓下手。
至于灵婶,来历有些复杂,那年他陪林蔓蔓去庙里上香,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的马车撞倒了一个妇人,这个妇人就是灵婶。
当时她并无大碍,只是说自己无路可走,希望他们收留,赏她一口饭吃。因为灵婶的脸上有疤,是破了相的,常年带着面沙,大家都忌讳,不好找活干。
林蔓蔓心软,就把她收留在府里干厨娘,这一年多下来也相安无事,灵婶手脚勤快,做的饭菜也很可口,是她带走的林蔓蔓吗?
许立泽虽然不知道灵婶有没有这样做的动机,但他还是在暗中细细观察灵婶。灵婶给他端来了晚饭,但他担心林蔓蔓,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对灵婶说:“端下去吧,夫人没有着落,我没有食欲。”
灵婶的眼神有一些躲闪,但还是安慰许立泽说:“多少吃点,你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她。”
许立泽坚持不吃,灵婶也就撤回去了。夜黑了下来,灵婶提着篮子,举着火把走出了许家,她往城外走去,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脚底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来到一个没有人烟的破庙,她停下了脚步,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她才推开了破庙的门。
许立泽趴在窗户上,他看到林蔓蔓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满了布,眼睛红肿,他的心都碎了。
他顾不上想太多,一脚踢开了门。灵婶和林蔓蔓都吓了一跳,灵婶看到他之后就想逃跑,被许立泽带的两个伙计摁住了。
许立泽把林蔓蔓的绳子解开,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这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打人的冲动,对灵婶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蔓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谁?哈哈哈…”灵婶仰天一阵长笑,眼睛里却充满了泪。然后恶狠狠地说:“告诉你,我想让你们许家后继无人。”
许立泽听到这里不寒而栗,如果他今天没有跟来,蔓蔓和孩子就有危险了。但他实在搞不明白,灵婶为什么这么恨他。
“把她的面纱摘了,我看看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恨我?”许立泽喊道。
伙计扯下了灵婶的面纱,左脸上有明显的伤疤,让整个脸看起来都很扭曲,确实有点可怕。
但许立泽还是认出了这张脸,他惊讶地喊道:“梅姨,为什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梅姨是他娘的陪嫁丫鬟,许立泽等于是她带大的,可在许立泽十岁那年,梅姨却突然不见了。
他问母亲时,目前也只是说梅姨出嫁了,可现在为什么破了相,还对许家充满了恨呢?许立泽心里有一百个问号。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我把你带大不容易,比你爹娘强多了。”梅姨说这话时,眼睛里全是恨。
“梅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爹娘?”许立泽问道。
梅姨陷入了沉思,开始诉说当年的事情。
那天晚上,梅姨忙了一天的活,刚回到自己的房里,想泡个热水澡之后睡觉。可这时许父推门进来了,他喝了一些酒,看到梅姨时,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强行占有了她,事后并承诺纳她为妾。
梅姨想着自己是丫鬟,能成为许家的妾也是一件好事,就把这件事情忍下来了,等着许父的安排。
可一个多月过去,许父还没有动静,梅姨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许父。
许父当时也挺高兴的,就拉着她去找许母,当许母知道二人不仅有了苟且之事,还珠胎暗结,本来就很小心眼的她,更加气愤不已。
根本就不同意纳梅姨为妾,许父一直畏惧许母,自然不敢替梅姨说话。
梅姨不仅没有成为许家的妾,而且还被许母强灌D胎药,梅姨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打翻了许母手中的药碗。
许母的尊严被自己的丫鬟碾压,怒火中烧,完全失去了理智,端起旁边烧得正旺的炭火盆,扣到了梅姨的脸上。
梅姨说到这里眼睛里全是泪,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她有多委屈。许立泽那时还小,不知道父辈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他小心地问道:“后来呢?”
梅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继续说。
梅姨的脸被灼伤了,衣服被点着了,她大声惊呼着冲向了院子里的水缸,这才算保住了自己的命,可从此也毁了容,只能带着面纱度日。
后来她被许母赶出了许府,她身无分文,毁了容又怀着孕,只能靠乞讨为生,但她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
为母则刚,她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想把孩子送回许府,让孩子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毕竟是女孩,不存在争家产的事,希望许母能念着过去的旧情,收留她的孩子。
可许母看到她们娘俩时,心中的怒气依然没有消,把她们大骂了一顿,还差点抢过孩子淹死。
梅姨对她的恨也是在这个时候彻底生根,她认为许母太狠了,完全不念旧情,也不认许家的骨肉。
她决定要报复,她跟了许母十几年,自然知道许母的一切喜好,也知道许家哪里没有下人经常走动。
那天她悄悄地从狗洞里爬进了许家,趁着厨娘不在,她在许母最喜欢的汤里面放了安神药,然后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在正宅放了一把火,她眼睁睁的看着许家烧着了,看着许父许母葬身火海才离开。
许立泽这时才明白,自己家的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而是梅姨放的火,害得自己一夜之间变成孤儿的人居然是梅姨,他的心也开始揪着疼,可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
这时,梅姨红着眼睛指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在老宅的位置盖房子,你为什么要重振许家?当这个地方这个房子再次盖起来的时候,我心中的仇恨又燃起来了,他们不配有子孙,我要让他们后悔。”
在场的人都认为梅姨疯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要扯到下一代?而且蔓蔓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许立泽知道梅姨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他们解不开这个死结,就对伙计说:“把她押去县衙吧,让知县来定夺她的罪行。”
许立泽把林蔓蔓接回了家,又请了郎中过来给她看病,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孩子也正常,梅姨的药也还在篮子里,没有来得及灌下去。
林蔓蔓虽然受了惊吓,但她心地善良,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梅姨一个人的错,毕竟许家父母也有错。
就对许立泽说:“你去趟县衙,给梅姨求求情,她虽然犯下了弥天大错,纵火杀人,但也是情有可原,饶了她的死罪吧。再问问你那个妹妹的下落,毕竟是你们许家的血脉,就接回来吧。”
许立泽听从了林蔓蔓的话,跟知县陈述了实情,最后梅姨判了终身监禁,在牢中悔悟自己的一生。
许立泽从梅姨口中得知了妹妹小玉的下落,年仅十二岁的她被梅姨卖进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
许立泽找到了那户人家,把小玉赎出来,带回家悉心培养,好在小玉心理很健康,人也踏实肯干,成了哥哥嫂嫂的好帮手。
没几个月,林蔓蔓生下了他们的大儿子,许立泽记得测字大师说过,这个孩子不平凡,就给他取名许非凡,希望他健康平安的长大,将来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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