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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读庄子:清空「经验」,回归「空白」

蒋勋读庄子:清空「经验」,回归「空白」

作者: 李唐星辰 | 来源:发表于2021-11-07 22:11 被阅读0次

    01 勘破时空的限制

    人所面临的永远不能克服的灾难其实是时间与空间。人不可避免地要被限制在一个时间与空间之中。人类一切的努力无非是要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庄子的哲学便是努力引领人们透过对时间与空间的勘破,进入生命绝对自由的境地,他称之为“逍遥”。

    《庄子·逍遥游》中做了这样一个比喻:“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朝菌”是朝生暮死的虫,最为卑微短促的生命。因为朝生暮死,它一生的时间不足以了解“晦”“朔”的概念。这是庄子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蟪蛄”是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因为它的生命只存在一个季节,因此,对它而言一年四季“春秋”的时间概念是它无法理解的。

    庄子引领我们去认识自然界中生命短促的“朝菌”与“蟪蛄”,当我们正庆幸我们的生命是较长的,当我们正庆幸我们可以在一生中认识许多次“晦朔”与“春秋”之时,忽然,我们被狡猾的庄子一下子提升到一个完全不可了解的时间中去。

    那楚国南边大海中叫“冥灵”的神龟,一个春天竟是五百年,一个秋天又是五百年。庄子还不放松,又把我们升举到更渺茫的时间中去,远古洪荒中的大椿,竟然以八千年为一次春天,八千年为一次秋天。

    庄子每一次让我们经历着生命从短促到漫长,从小到大迅速的变幻,无非是要我们对日常经验的时间与空间做一番脱胎换骨的猛醒罢!

    庄子在看来“谬悠荒唐”的比喻中彻底粉碎了我们依靠经验建立起来的知识世界,也同时提供了一个绝对无限的时空,鼓励我们从相对的 “长短” “小大”中超拔出来, 优游于绝对的无限之中。

    02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庄子设定了时间与空间的无限,发现在这无限中生命オ得以自由 ,也同时发现了在无限中,现实经验中的“小”“大”“长”“短”都可以因为心的自由而随意处置了。

    因此到了《齐物论》中 ,他便推出了这样的的结论:“天地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天。”

    在最微细的“秋毫之末”看到了天下之大,也可以缩大山为小,在殇折的生命里看到了永恒,而彭祖的长寿倒是早夭的生命了。

    在庄子的时空透视中隐藏着那不可言说的生命劫毁的悲哀,而庄子努力抑止着这伤痛,却指给我们可以一笑的豁达。

    那时空的逍遥自然是一个心的假象,但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齐物论》),此后的中国人也便借着这“无端崖之辞”(《天下篇》),开始了他们既悲辛寂寥又处处充满惊讶与喜悦的心路历程。

    长卷的收卷、展放,那真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体悟,而那可以独立出来的每一个小小的片断,即便是秋毫之末,也有它自足圆满的可能。

    每一个“朝菌”或“大椿”注定是那卷收与展放中“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一环,而生命是指向无限的。

    其实更确切说,也许中国人已勘透了时间与空间的无限,他不任性地要求时间与空间静止或固定。相反地,他与时间与空间一起优游。这正是庄子“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天下篇》)的理想。

    03 空白是更大的可能

    《逍遥游》里,惠子得到魏王送的“大瓠之种”,惠子的概念中,瓠是做“瓢”用的,可是瓠大到不能做“瓢”,惠子便以为这“瓠”是无用的。

    庄子大笑了,他说:“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 

    我们被许多概念绑缚着,对于事物有了很深的成见。我们称这些“成见”为“知识”,惠子认定瓠瓜非做瓢不可,瓠瓜长得太大,不能做瓢,便是无用。

    而庄子却能跳开这些“概念”与“成见”,瓠本身是中性的,它小可以为瓢,它大也可以为樽,浮乎江湖。

    庄子看物,没有成见,瓠瓜可以是容器,小水瓢是容器,一艘大船也是容器。庄子探究的常常是物理的本质,也是创造的原点。

    我读《庄子》会常常为自己悲哀,总觉得不知不觉会被多少现实生活里「用」的概念捆绑住,无法自在逍遥,心灵真正的自由谈何容易。

    人类在太多“概念”与“成见”之后,必须回复到“无名”、“无用”的空白,再重新思考事物的意义与价值。这“空白”是对“成见”与“概念”的清洗与过滤。

    “空白”是一切,是初发,也是终了。“空白”不是没有,而是更大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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