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周末情人》

作者: 咖啡茉莉 | 来源:发表于2024-01-04 01:5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直想写篇娄导作品的影评,竟拖到现在才成文。也许是他的每部电影都很出彩儿,难以取舍;也许是越喜欢的作品,越不敢轻易下笔,评头论足。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我经历了每一个年轻人都经历过的事情,当时我总觉得,没有人会真正地理解这些属于我们年轻人的事情,后来我错了,因为所有人都曾年轻过。”——《周末情人》

    娄烨的电影,离不开两个关键词:城市与爱情。他曾说:如果将世界比作一棵大树,那么爱情就是树上的一片叶子,提取这片叶子,就能知晓关于这棵树生命的信息。

    今天要回顾的影片,同样关于这一主题。它将我们拉回到一群年轻人的爱情故事的起点,这便是他1995年的处女作《周末情人》。

    娄导的每部电影都可圈可点。如早期的《苏州河》、《颐和园》,后期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兰心大剧院》,无论从剧情、音乐美术视觉、演员班底等各方综合评说,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而我今天选择写《周末情人》的影评,因为它是娄烨的首部长片处女作,亦是一部极具代表性的早期文艺老电影。

    娄烨作品

    《周末情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部爱情片、文艺片,但我更愿意把它定义为一场与青春有关的记忆,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年轻过,所有人都经历过青春。

    影片《周末情人》剧照

    导演:娄烨

    主演:王志文 马晓晴 贾宏声(已故)耐安 王小帅

    娄烨因该片获得1996年第45届德国曼海姆-海德堡国际电影节“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最佳导演奖”。

    这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孤独的,滚烫又冷酷的,安静又叛逆的,不知对错的,一无所有又渴望拥有的,东奔西跑的,不知所向的,头破血流的渴望疼痛的,反省的不知悔改的,前进的堕落的,拼尽全力的,不计后果的,戛然而止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的故事。

    一群年轻人终将长大的故事。

    影片开场,伴随着一个倒叙的画外音,在昏暗逼仄的楼道内,一个年轻男人匆忙地爬着楼梯。他回头、转身、步伐敏捷,镜头随着他走路的节奏颠簸,传递出他的紧张和焦虑。

    他是阿西(贾宏声饰),一个英俊而忧郁的无业青年。他来到李欣(马晓晴饰)的家,每周末趁着李欣的父母不在,他们享受短暂而甜蜜的缠绵。

    阿西(贾宏声饰)

    正当这对恋人相拥时,一阵刺耳警笛声响起,阿西慌忙出逃未果,他被捕了。

    原来他曾为李欣失手杀人,面临牢狱之灾。临走前,李欣给阿西口袋里放入了一只金属打火机。

    这无意中的信物,成了被迫中断的爱情延续。

    阿西走后,李欣独自面对着情感的空虚,她很快遇到了另一个男人拉拉(王志文饰)。他温柔中带着腼腆,与冷峻不羁的阿西截然不同。

    他们时常出入夜场电影院,在幽暗封闭的空间中,隔离了灰色的现实世界,让李欣沉浸在他人的故事里,渐渐忘却过去的伤痛。黑暗中她与拉拉越走越近,不知是出于孤独还是对安全感的寻求,最终她开始了新恋情。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阿西出狱了,他揣着那个打火机,风尘仆仆地回到曾经的住处寻找爱人,却发现李欣早已搬家,不知去向。

    在托朋友调查了李欣的行踪后,他很快陷入了遭受背叛的怒火与嫉妒中。他殴打恐吓拉拉,又找到李欣工作的西餐厅,约她见面。

    或许心怀愧疚,或许对昔日热恋无法忘怀,一个深夜里,李欣如约而至,却拒绝了阿西的求爱。她逃离了阿西的拥抱,而与朋友们跳舞、饮酒,故作欢愉。

    马晓晴饰演的李欣

    “某些时候,我们觉得整个城市都是属于我们的,就好像这一切都能天长地久。”

    与此同时,拉拉的事业有了起色,他嘶哑的歌声被一个摇滚乐队经纪人(王小帅饰)看中,担任起了乐队主唱,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个年代,改革开放刚兴起,摇滚乐刚传入内地并开始流行,正是引起青年人情感共鸣的重要媒介。

    拉拉和伙伴们很快投入到了排练中,为一场正式公演做准备。影片大段拍摄了摇滚乐队“十月婴孩”的表演,让观众身临其境。又如同一种情绪的蔓延,渲染着故事的躁动,宣泄着年轻人心中的压抑与彷徨。

    王志文老师演绎《妄想说》

    演出好像暴风雨前最后的狂欢。那一夜,乐队成功了,却也让拉拉彻底失去了李欣。

    原来在演出前阿西曾派人找到李欣,以带人砸场子要挟,约她见面。演出已经开始了,绝望中李欣只身赴会,在公寓楼里二人旧情复燃。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二人对彼此幻灭的最后挣扎。

    离开阿西,李欣奔赴演出现场,失魂落魄地站在欢呼的舞台下,观望着台上的演出。正当所有声音如烟雾般沸腾在空气中,拉拉却停下了动作,与失去的爱人四目相对。

    当拉拉愤怒地冲去阿西的住所时,阿西准备离开这座城市。随着镜头视角不断切换,拉拉和阿西的步伐不断相互逼近,最终狭路相逢。

    阿西倒在了血泊中,杀死他的,正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刀。

    临死前,他掏出最后一只烟,摸索着那个金属打火机,而它已被遗落在房间的角落。

    故事最后,伴随着李欣的回忆独白,影片进入一段梦境。

    梦境中,乐队的伙伴们开着车,站在城市的街道上,等待拉拉的归来。

    这群人抱着一个新出生的婴孩,他名叫拉拉,或许也叫阿西。而他们的生命将永远年轻,那将会是发生在另一座城市里的另一段爱情。

    老上海街头的一群年轻人

    被绝望和欲望纠缠的年轻人啊,如果能够活下去,就一定会有长大那一天的。到时候再回头看看,当初的那些单纯不成熟的时光,破碎的摇滚乐,要死要活的爱情,混乱至死的生活,旺盛的精力,什么都抓不住的躁动,消失的梦想,就都成为过去了……

    而留在年轻时候的那些人,还会有人记得吗?还记得那个电影演员吗?那些飘忽的反抗意识,中国摇滚乐的巅峰时期,垮掉的一代发出的嚎叫,彻底被否定了吗?只能在老电影里慢慢回忆吗?多年后看着那些欲望膨胀又平静的画面,觉得当年的自己多么幼稚,又多么快乐。

    人总想要一边摆脱幼稚地长大,又一边怀念过去消逝的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够拥有很多,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觉得自己可以永不妥协,恐怕这就是年轻的意义。



    写在最后:

    《周末情人》讲述的是上世纪80年代末城市年轻人的爱情,他们真诚又迷惘。

    那时候拍电影很难,片中一些熟悉的面孔还尚显青涩。演员们时常混迹于彼此的影片中,甚至本色出演,或充当身边故事的见证人(比如王小帅和娄烨互相出演了对方的处女作)。他们刚刚踏入社会,面对着时代的变动,迫切想要诉说自己的焦虑。

    娄烨

    这一时期拍摄的珍贵影像,几乎是创作者生活的同步,记录所见所闻,还原一种个体看待社会的视角。

    然而,影片传递出的情绪与我们的当下并无二致。

    回忆的叙事好似在讲述过往,却更像是对一段熟悉的青葱岁月的告别。它带着年轻生命的冲动与欲望,受困于想要表达着什么却无从表达的压抑,直到被伤害侵蚀、生锈,宣泄殆尽,变得不再特别。

    这是娄烨的第一部电影,同样也是一部无处宣泄的青春记忆,只能说他选择了三位有血有肉的演员,最真诚地塑造了角色。片中一段王志文现场的摇滚演唱,让所有看过的人都为之惊叹,但那首歌不是他本人唱的,包括台词的配音,都来自李杰。作为“十月婴孩”乐队主唱的李杰,曾经和窦唯在80年代组建了做梦乐队,后解散各自组队,李杰组建了“十月婴孩”,主要成员有吕广智、杨波、白涛、王威,王志文现场演绎的就是李杰唱的《妄想说》。“十月婴孩”乐队在参演完此部电影后便解散了,他们的演出影音视频几乎失传,这首歌在网络上也搜索不到,也只能在电影里找到原型了。

    十月婴孩乐队

    正如片名《周末情人》,“周末”既是日常的,又是短暂的,和城市里年轻人的爱情一样,它随时发生,也会随时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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