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人物》出了一篇专访，作者是一名北大大四的学生，讲述了IMO曾经的冠军，数学天才付云皓在获奖之后的生活。
在作者眼里，付云皓是失败的，就像标题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天才的“坠落”，因为付云皓在成名后的日子里，他没能拿到北大毕业证，没能在数学领域有什么惊人成就，而成为了普通二本高校的老师和竞赛教练。付云皓后来自己写了长文回应，在他自己的眼中，即便自己的生活算不上光鲜亮丽，但也绝算不上是坠落，他现在作为一名普通的数学老师，在脚踏实地处，同样过着幸福和充实的生活。
图片来自《人物》
在我小的时候，我们不承认天才。那时候流行的话是“天才是1%的天分和99%的汗水”，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那99%的汗水远比不上那1%的天分来的重要。不幸的是，越长大越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天才，而且每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和天才之间，几乎是必要不充分的关系。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在最需要天分的体育领域，姚明是从出生就被高度关注的篮球宝宝；丁俊晖18岁拿到英国锦标赛冠军；孙杨拿下第一个世界纪录的时候无非20岁；足球界年少成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同样天分定高低的艺术领域，王希孟画出《千里江山图》的时候18岁；米开朗基罗23岁做出《圣殇》，26岁雕出《大卫》；梵高死去的时候，也不过37岁。再去看商界政界，扎克伯格创建Facebook的时候还在读大学，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只有39岁。如今社会，不仅有天才，而且天才的出现大大提高了各类领域的晋升门槛，还大大降低了年龄界限。我们自以为安心在高校读书，准备好闯社会才是正规选择，但是殊不知，那些天才之人早早起步，在我们走出校园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高处。
姚明出生时候的报道
付云皓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尽管作者举出了各类他曾为天才的例子。付云皓符合一般人认为的天才的标准：在某一方面有突出的天赋，也把这种天赋转化成了可见的成就。他的的确确站在了奥数竞赛的顶端，也的的确确拥有平常人没有的数学能力。而为什么付云皓没能在日后走上众多奥数冠军们的选择，要么进入学术领域一展拳脚，要么进入金融领域日进斗金呢？作者把问题归结于，在北大的挫折。
在作者的行文里我们不难看出来，作者认为付云皓在北大享受到了自由，失去了自控，他开始了解到数学之外的世界，有那么多的无聊和那么多的趣味，他开始分散精力选择其他。作者显然认为，在大学中，安安心心上课，充分利用高校资源提高自己的学术水平，每一门课都争取拿A+才是所谓正道。但是在高校生活，真的有所谓正道吗？
刚过完混乱生日的北大
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我会开玩笑说，海淀区大概是全中国智商密度最高的地方了。在美国我也开玩笑说，波士顿查尔顿河两岸是全美国智商密度最高的地方了。虽然这是玩笑话，但是我觉得这就是高校最有魅力的地方。高校最重要的东西，在我看来，并不是老教授的谆谆教诲，不是同学间的同窗情谊，不是操场上的拼搏汗水，也不是草坪上的青涩情歌。高校提供的，是一种氛围和环境。
我们在择校的时候，就选择了这种环境。前阵子和宾大一个同学聊天时候他说：“你坐在这里就意味着你是极左派（Your sitting here means you are far left.）” 这可能就是美东几所藤校的氛围，有自由的思想但是又有着精英的做派。高校提供的就是这种氛围，你可以在这种氛围你钻研学术，悬梁刺股；你也可以夜夜笙歌，欢天喜地；你还可以庸庸碌碌，无所事事。所以高校有着非常好的社交环境，同时也有着很大的可能性和不确定性。高校给我们的，绝不仅是知识，而是他在告诉我们：我给你提供你眼前的这一切，你在这个环境下，你要做选择。
波士顿
付云皓选择的是，今日游戏今日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他对他生活的选择，没有人能够去指摘，没有人可以去评论。作者站在自己有的一个所谓”正确选择“的立场去看待付云皓的决定，显然是不够公允的。
付云皓毕业之后，同样拿到了博士学位，有了稳定的工作，成立了家庭。这也许和作者对于一个“奥数天才”的期待不一样，可能在作者看来，天才应该为人类福祉着想，投身于数学的星辰大海，一生立志攻克学术难题。我可能可以合理猜想，那些去干金融的奥数冠军们，也不符合作者对“不坠落天才”的想象。但是付云皓干着稳定而且擅长的工作，有着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宝宝，依然没有远离数学，可能在某一天，天空飞过一群鸽子就能启发他解决某一个课题这样的生活，又为什么不是一种圆满的结果呢？再多问一句，为什么有些姑娘，拥有梦寐以求的容颜，优秀的学历，年纪轻轻嫁个多金老公，生个孩子就能被称为“人生赢家”，那些40多岁，漂亮有钱自由独立，想爱谁爱谁的女人们，就不能被认为是拥有春天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生活，从来都不是华山一条路，千军万马要挤过同一座独木桥的啊。
这位作者，想必也是背靠着自己的高学历，享受着北大学生带来的精英自我定位和较高的眼界，自然而然地去定义别人的人生。我同样可能可以合理猜想，他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如此期待的，他觉得自己不会“坠落”，会在一条稳定的高曲线上发展。这是他的选择，我也祝福他。
图片来自《人物》
人们都在期待一个个先知的降临，让我们的眼光越过他们的肩膀，去看我们看不到的天地。所以人们总有“伤仲永”的感怀，认为那是不该产生的悲剧。我十分敬佩那些在基础科学领域奋斗的人，每每听到有同学在基础物理，数学方向苦读的时候，我都会发出惊叹。我也十分敬佩那些在基础人文领域钻研的人，为每日在浩繁古卷中摸索的人献上敬意。我希望拥有天分的人，都能最大化自己的天分，因为这个时代总是要有人走在前面。可是同样，我也甘心承认自己的平庸和懒惰，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部分我会努力尽全力，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个江湖啊，有人意识在前，有人刀剑决绝，有人身法异常，也有人运气绝佳。摆出擂台来，谁滴血，谁倒旗，也许只有天知道了。对了，不要忘记，身后还有个扫地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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