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电话的铃声打破寂静,我本来刚刚坐起,准备起床做瑜伽,心蓦地一紧,一个激灵转身抓起手机,陌生号码?!
顾不上多想,直接接起。
电话里背景声音嘈杂,竟是孩子他爹!!几乎是吼着喊我:老婆,我这儿地震了,咱家那儿咋样啊?!
我吓了一跳!他正出差在成都。
还好,他那里只是震感很明显,街上到处是人,酒店的客人们聚在大厅和门外的广场附近纷纷打电话和家里人联系。而他因睡觉时忘记给手机充电,突遇状况,手机竟是关机,于是刚用酒店座机打电话给我,一则询问,二则报告平安。
……
上班后,办公室里美女几个都在热议有关昨晚地震的话题。
我坐在工位,手捧热茶,听着,思绪却是飞了起来,象一片羽毛,飘飘荡荡,越过崇山峻岭,逆过时光长河,回到当年……
那是二十多年前刚结婚两三个月的某个周六早上,他的发小从西安回来补办婚礼,让他去帮忙。本来说好了一起去,可快出发时,不知因了句什么话,我被他惹恼。任他怎么哄,也嘴硬不肯跟他同去。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任性,其实,心里是多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希望他再哄哄我,可是,看时间等不及,他“没辙了”只好留下我一个人在家,独自去了。
见他如此,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
他轻轻合上门的瞬间,我连鞋子也没脱,直接进卧室抄起被子一蒙头,倒身趴在床上,委屈的泪流如注。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大好吵,一阵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尖锐的、轰隆隆的响着,自己好象坐在颠簸山路的车上,身子晃荡,无处可依;好一阵子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床上!于是又以为是他回来了,在使劲晃床,可是,床能这么晃吗?
我一把拽开蒙在头上的被子……
天呐!
天呐!
只见书柜上两个音箱竟然距离天花板五六十公分的高度,嘭、嘭,一下又一下地撞向天花板。
我想试着站起身,可刚侧坐起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倒在地上,
床头柜上的台灯掉在地毯上,
窗台上的花盆跳起来落下,再跳起来落下,终于也掉在地毯上……
奇怪刺耳的巨大响声中,两只音箱还在上下跳着,书柜里的书挤着撞着玻璃门……
一切都在晃,都在跳动中……
谁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须臾,我终于使劲拽住床头站起身,客厅他走时没关的电视原本低低的声音,此时好象商场门口现场的乐队鼓噪,声音大的在这小家里好象要把楼顶掀飞,我晃晃悠悠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客厅扯掉了电视电源插头,屋里安静下来,莫名的巨大的声音也随着渐渐沉下去……
感觉外面阳光刺眼,楼下人声鼎沸,我转身想跑去阳台看个究竟。
路过厨房,只见壁柜中的瓶瓶罐罐,七倒八歪:盐瓶掉在地上,雪白的盐末洒了一地;酱油瓶掉在炉座上,浓浓的一道酱油泼甩在墙上,好象过节天空绽放的礼花,又象电影中凶杀案现场中,浓浓滴淌的一大片污血,触目惊心!
炉子的拐脖处脱了节,三足鼎立在砖上的炉子,一条腿已经完全着地,以一种难受的姿势支撑着快倒掉的铁炉和水壶,壶里的水泼洒在炉火、炉盘上,滋滋作响,腾起的和着炉灰的水雾还在空气中发出似焦糊又似铁锈的味道,弥漫无着……
我只觉得身子发软,浑身颤抖着靠在墙上,手指抠紧在门框上,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喘不上气来。
楼下越来越嘈杂,楼道里“嘭、通”一扇扇保险门被撞开又马上‘咣’的关上的声音持续,一阵阵急促脚步声杂沓奔逃而去,一个小孩嘶喊的声音传上来:妈妈,妈妈,快点!快点-----
那是隔壁一家三口的声音。
地震!
是“地震”!
我在六楼真切感受到的“地震”!
惊惧的心好象要从嗓子跳出来,我随手拽开门,又茫然地随手带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被巨大的惊惧笼罩着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进的卧室……
居然还扯了床被子蜷缩在床和衣柜的角落里……
恐惧、惊骇、气恼交织,我甚至现在还能看到当时自己泗泪滂沱的小脸儿乌七八糟的小模样儿,还记得当时心里愤恨恨咬牙切齿的想着:
“哼,震吧!震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震吧!使劲儿震吧,索性把我甩到大河里去(当时我家六楼的卧室正对着穿城而过滋养着这个城市的“大清河”百十米宽阔的河床)……”
之后的记忆已完全模糊。
……
不知过了多久……
身边有声音,似乎很近却分明又很远……
一个硕大的身影从头上压下来,一身寒气的他把我小小的身躯从地上连着被子抱起来,紧紧的搂坐在了床上。
好像那一刻的我是个小孩子似的,他的嘴紧紧的噌着我的头发、我的脸、还有我一脸的唏哩花啦……
被他的胳膊紧紧的搂着,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身边的踏实!也感觉到他仿佛怕一松手,便会失掉我似的紧张……
不知是惊,是怕,是孤单,是委曲……在这孤单的城市,在这孤单的时刻,在这孤单的家,在这个人的怀里,我的惊惧终于找到出口,“哇”的一声,泪,象泄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他紧张的声音急迫的、轻轻的唤在耳边,由远及近……
“老婆,对不起,对不起-----吓坏了吧……别怕,对不起!吓坏了,吓坏了!别怕,老婆,我在这儿,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
------我蜷缩在他怀里,被他紧紧的搂着,之前独自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个沉苦且荒诞的梦,又象一次时空隧道的穿越,那么混乱骇人且不真实!
泪,在脸上涂鸦纵横,我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不知坐了多少……
楼道里不知谁家的门‘咣’的一声,敲醒了寂静。我身子不由得一紧,刷扭过头,望向卧室的门-----他的怀抱倏地又是一紧,一手揽着我的身体,另只手扣在我头上,把我的脸扭了过来藏进他的怀里,好像要把我摁进他的身体里去……
……
蓦地,办公桌上的手机熟悉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响起,是他的专属铃声!
“老婆,你咋样?这儿不是震区,就是感觉强烈些。我没事儿!我们准备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飞北京,要是顺当,估计坐九点的高铁十点多就能到家啦……”
……
我忽然竟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
至今二十多年,其间怎会少了磕磕绊绊?!然而,一路走来,无论怎样,那份珍爱在心底最深处……
软软、甜甜、糯糯的……
原味!
没变……
后记:
今天从新闻的推送看到一篇文字,关于一个四岁的宝宝为救治姐姐的白血病捐献干细胞的故事。
由于小妹妹才四岁,体重不到二十公斤,说实话,虽然一切配型相合,只是整个过程需要两天分次实施,每次必须整整五个小时保持卧床不动,其实施难度可想而知。
过程中,因小妹妹人小血管细,只能从大腿上取血打开通道,每次就那么保持一个姿势近六个小时……
看了这个故事我和大家一样非常震惊且感动:
震惊于这么小的孩子为救治姐姐这么大的忍耐和付出;感动为她们小姐俩这一世情缘!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更愿意给其的注解则是:缘份。
因为缘份,所以才得以家人、爱人、亲人、友人、师生、同事、同行、包括对立双方;因为“缘”而各种交叉,可能走到了一起,相携相伴、相爱相杀……终究或许只是擦肩,有些不过“无份”而已。
人们都是在摸索中前进、成熟!
人生若只如初见,宽容些看待生活中的一切吧!——因为任何非己的出现都是足够的修为才有的机缘!哪怕各种矛盾和分歧,甚至包括战场决斗的双方,也是难得的缘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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