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一朋友深夜打来电话,说要吃苦竹芯茶。泥爸接的电话,泥爸说,随时来,随时吃。
其实,人就在小镇吃夜宵,说吃苦竹芯茶,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来了。
我傻,以为苦竹芯真是随来随有。竹子四季常青,总在不断抽芯发芽的吧?既抽芯发芽,怎不是随来随有呢?
晚饭后散步,走那条被苦竹林簇拥的乡村路。去了北方,才觉得四川最大的好,就好在植被上,漫山遍野的树,郁郁葱葱。山有树,就像人有衣,那不仅仅是富足,还是润泽、松秀,和安宁。
硬化了的乡村路,在浓密的竹林间穿过,干净清凉;竹外有溪,水流清巧,低声细语,流着流着,被围起来,形成围堰;堰上堰下,水流变成一匹光滑的布,直入堰底的深潭,轰轰闷响。这样的围堰,两三里一个,两三里一个,猜想是以前的抗旱工程;围堰两边,总有农家小院子,还有几处民国时地主的遗宅,当然现在可能是某老农的老宅。
小青瓦,小青砖,防火墙,石板路……我常常做白日梦,谁要不住了,白送我住去,我就乐呵呵不客气,把自己的花啊草啊书啊纸啊笔啊墨啊,都搬来,在这儿生根发芽。可是没人白我送,我只能走走、看看,继续白日梦。管他的,有梦总比没梦好。
小桥,竹林,人家,水声,鸣鸟,新月,再加无所不在的青竹微苦的气息,泥爸说,这条路安神祛火,体弱者,抑郁者,不宜多走,不然,会更抑郁,会拉肚子。泥爸夸张,不过,苦竹林寂静清凉,却是真;独自夜行,会怕。
泥爸走着走着,停下来拔苦竹芯,边拔边说:没想到夏天了,还有苦竹芯。
苦竹芯不是四季都有吗?咋叫“没想到”?
泥爸再次笑我“假农民”。
仔细观察,真不是每个枝头都有“芯儿”,只新生的竹笋才生出芽尖儿。就那尖儿,绣花针般细细,一拔,带着被包裹着的青白青白的幼芽儿,放嘴里嚼,是竹笋的青香。
苦竹芯茶,清热,解毒,凉血,清痰。
泥爸奢侈,说只要芯白,其余的都该扔了。我舍不得,芯白芯绿都要,一厘米一厘米地剪断,泡水,喝一天。
泥爸出去好几天了,一个人懒得散步,冰箱里还有一小簇忘了泡的苦竹芯,几天就失了水分,不再水嫩。不过,不嫌弃,仍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开水一发,青绿,鲜活如初。
翻出与茶壶配套的小杯子,一个人,装斯文,一小杯一小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呡,像喝纯度很高的白酒。最初不过是做做样子,后来觉得,吃茶其实就该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呡的,呡的不是茶,而是情调。
很想有人对饮。李白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和影,都是虚拟,真实的,还是独酌。
家里已经没有水果了,去十字路口,那儿的水果摊收得晚。买了四个苹果,四瓣香蕉。卖水果的说,买个西瓜吧,清甜。
我摸摸,扣扣。算了,一个人,吃不恨。
不想远走,回家。打开电视,不看,只听。电视里在说E乌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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