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东
初冬的夜晚,早已有了丝丝寒意。窗外,绵绵夜雨不歇,敲打着窗户玻璃。在这个静静的夜晚,我整理着一些年数已久的信件,突然发现,一封寄自温岭横峰镇某鞋厂的信件,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寄信的是一位江西女孩,曾经和我租住在金华市区杨思岭的同一户房东家里。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邻居。
当年,我在一家小报打工,虽说是记者,但没有编制,充其量只能算是文化打工者。由于工作关系,我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了一大群。在我的相识之中,大多属点头之交,然而这位称我为“大哥”的江西女孩,却令我很有些怀想。
这个女孩名叫彩英,姓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当年也就二十四五岁,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几个人一起从江西来到金华做百叶窗生意。虽然是邻居,我们平时并没有太多接触,大家都各自忙于生计。
我每天奔波于采访、写稿的路上,彩英则忙于进货、加工、销售,各自做着不同的活计。偶尔在走廊过道上碰面,无非就点个头,笑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平时连对话都没有过。
对于生意人,我总觉得他们只知一个劲地赚钱,多少有些市侩。然而彩英是一个在外打工求食的女孩,工余时间却爱静静地坐在二楼阳台上,就着冬日的阳光,慢慢品读。看她读书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深深的自责:自己从事文字工作,却提不起学习的劲头。
彩英听说我在报社工作,自然十分羡慕我的职业,总以为我有很高的学问,能当“记者”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后来,她知道我也只有中学文化,也在外整整当了十年的泥水匠和石匠,靠着永不灰心的追求,在一次偶然的招考中有幸入围,才在城里谋到这份差事,就对我更加敬佩。
然而真正使我们成为朋友,却是缘于一次突发事故。那天清晨,我还没有起床,睡梦中听到隔壁有人呼喊“起火了,快救火……”原来,彩英她们堆放窗帘布原料的老屋失火了,价值数万元的窗帘布以及一些制作工具全困锁在屋内。
当时,屋外围满了观看热闹的人,急得团团转的她与同伴哭喊着请求围观的人能伸手帮忙。但没有人相助,有的人甚至提出给钱就来帮忙。两个江西女孩只好自己在浓烟中拖着一捆捆沉重的布料,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孤独和无助。
我二话没说,用衣服蒙着头冲出房门,帮着抢出了几大捆布料,又扛出了笨重的缝纫机。这时,火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并发出“呼呼”的吼叫。我突然想起,在房子角落里还有一个煤气钢瓶,这东西如果受热爆炸可就不可收拾了,便再次冲进烟雾弥漫的屋内,将早已发烫的煤气钢瓶抱了出来。这时,大火已从楼上直冲楼下,倾刻间就将整间房压蹋了。
这次火灾,彩英和同伴损失了好几万元钱。事后我得知,彩英在得知起火后,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抢价值昂贵的布料,而是抢出她心爱的书本和笔记。她说,钱可以重新赚回来,但真正喜爱的书本和笔记本是用钱买不到的。
这种感情完全是出于对文化的崇拜,其情其景感动得令人落泪。而每当说起救火之事,彩英都是一脸的感激,说我这人虽是一介书生,却很勇敢,有爱心,肯助人,不像其他城里人,一脸的高傲,还说我是她多年在外打工时碰到最好的邻居。后来,由于生意上的事,她要转换地方,没多久就搬走了。
过了个把月,一封寄自温岭的信函又使我知道彩英的行踪。原来,离开金华后,她不再做窗帘生意了,而是去了温岭一家鞋厂打工。她在信中第一次称我为“大哥”,说在金华的日子里,她十分庆幸结识了我这个“大哥”。
彩英说现在她的工作十分轻松,闲来无事,依然看看书,过得清闲而自在。她祝愿我这位远方的“大哥”在工作上能更上一层楼。
从此,我经常收到寄自温岭的信函,这位远方的小妹在信上述说着她的工作和生活。有一次,由于生活的失意,我在回信中流露出对前途的迷茫和失望。彩英立即来们鼓励我:“大哥,一个泥水匠加石匠,能走上记者的岗位,这是多么不容易啊,这是你的勤奋和毅力营造了今天的成就,所以,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相信你一定能振作精神,小妹在遥远的地方为你加油。”
这就是一位普通的江西打工妹给我的鼓励,这种真诚令人感动。以前我常常因为生活上的一些琐碎小事而萎靡不振,甚至在工作上也得过且过,这似乎有负于小妹这一声“大哥”尊称。彩英的每一次来信,都给了我一种鞭策,让我感受到友谊的可贵,并时时滋生努力的冲动。
后来,我辗转了多个单位,和彩英失去了联系。当年,没有手机,通讯自然不方便,彩英的行踪也就了无音讯。二十多年过去了,想必彩英已经回到江西老家,或办厂致富,或结婚生子,但她在二楼走廊上就着阳光看书的身影,还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没有感情暧昧,没有情感纠葛,也许这种纯真的友情才会让人怀想。今天,我写这篇小文,不知她是否能够看到,她在家乡过得还好吗?
网友评论
当年小妹浮心底。
虽然多年未见面,
纯情友谊永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