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手机出现了一个未接来电,我一看手机号码归属地,心下一凛,随即便回拨了回去(这是我现在面对事情的一种态度,不躲不闪直接硬碰硬,谁倒了算谁的),果不其然,前婆婆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我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她是否有事,她说没事,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便回到,您确定没事,是吧,那我挂了,然后我就挂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称呼没有寒暄也没有礼貌。
我故意的。
这个女人,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七八年,原本也应该有一些感情,但是在一些事情发生过后,再也没有一丝温情,我不觉得自己恨她,只是,确实不想多么打交道便是了。
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没有文化没有工作更没有工资,有的只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奴颜媚骨,和一点无能和一点本性里面的不善良……算不得大奸大恶,但是也让人深恶痛绝。
她是一个家暴的受害者,未曾受到自己丈夫的怜惜与关爱,一辈子受尽了委屈和打压,本来是极为值得同情的一个人,但是,她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委屈,转嫁到了我的头上。
在我与她儿子的婚姻中,她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催化剂,她的人生很惨淡,她自己或许并不知道,在她的身上,也体现了,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上一次,女儿和她视频,我发现她老得真挺厉害呢,相由心生,我想她日子不好过。
还记得以前,我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说,我受的是有期徒刑,而你们是无期徒刑,此时此刻,已经应验了。
有一种女人,天生就带着一种卑微感,明明也承担了家庭的责任,但是她自己的价值感就是很低,我的前婆婆就是这样一种女人。
她与我说过,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丈夫一年到头都不在家,她需要管起家里的地,还得养育两个小孩,一个瘦弱的女人,承担这么大的担子,多么不容易可想而知,更过分的是,她的公公婆婆、小姑子、大伯子还要欺负她,更不可能会帮她,让她时常受委屈。
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让地荒了,年年也是料理地好好的,有收成,虽然很少,后来,丈夫在北方找到了谋生的方法,一番思量之后,便把她和孩子都接到了北方,这才一家团聚。
但是,前婆家的传统就是女人承担所有的家务,男人只负责在外面赚钱,回来就是不管屋里屋外都是什么都不管,其实这样的日子,几乎比她自己在家务农带孩子还累。
不过,她也默默忍受了,不但把家务料理好,有机会,还到外面去赚钱,有时候是帮别人种地,有时候是去附近的小工厂赚钱,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无从挑剔,说实话,我当年听到这些,一度特别敬佩她。
但是,丈夫不曾肯定她的价值,每日里对她非打即骂,不肯善待,她生病了,他也是骂骂咧咧地说她病得不是时候,白白浪费家里的钱,好像病了是她自己愿意一样。
生病需要打吊瓶,去诊所花费不小,丈夫便拿着她的药瓶去药店买了药回来,找人来家里打,尽可能地省钱,平日里有的小病小灾也都是丈夫去药店直接买了药回来,丈夫就是她的大夫。
在丈夫眼里,恐怕,她不值得他花费任何成本。
她属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但是,让人同情的同时,她的内心因为吸收了太多丈夫传达给他的负能量,也就难免在她自己都不经意的时候,又让自己也成了作恶的人。
她承受了一辈子的恶,内心是有不平衡的,她需要把这份意难平传递出去,而这个对象就是我。
丈夫没有给她的感情,她从儿子的身上索取弥补,而我这个儿媳妇的出现,无疑成了她的“情敌”,她自己或许并不承认这些,但是在生活的点滴里面,都会用各种方式表达出来。
我怀孕后期,我和她两个女人,住到了一个屋檐下,开始了我们的角力。
我生完小孩的两三天,她晚上来看我,告诉我,我妈妈给小孩准备的被子有味道,让身体还在煎熬的我气闷不已,然后那时候,我这个新手儿媳和婆婆有诸多的话还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内伤到吐血。
我月子里面没有奶水,她却看到人就说她生产时候奶水多好,感叹着小孩没有奶水多么可惜。
前面说到,月子里她和我吵架,前夫逼着我跟她道歉,我是真的感觉到,婆家对我这个刚生完小孩身心重创的产妇,不是没有一丝的怜惜,但是,也并不是太多,前婆婆对我这个刚生完孩子、家人都不在身边的女孩,没有什么同情心。
坐月子、生小孩的前三年,真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虽然在我的婚姻中,她只是配角。
小孩三个月,我产假休完,开始去上班,开始了蜡烛两头烧的生活,孩子一晚上要起来好几次,我缺觉厉害,那时候感觉在冰面上都能一动不动地睡着,着实辛苦。
前婆婆帮我带白天,晚上都是我自己,身边的男人是一动不动,睡得死人一样。
有件事我一直记得。
哺乳期妈妈的病痛逃不了两项,一个是脱发,一个是乳腺炎,在孩子百天以后,这两样都找到了我,我开始打针消炎。
打消炎针通乳腺,到了下半夜,两个乳房会胀痛如铁块,两个胳膊一动就是钻心疼痛,我央求旁边的他给孩子冲个奶粉,他气呼呼地起来,但是却没有去冲奶粉,而是把孩子给抱了起来,回头对我说,你去冲奶粉……
大半夜的真是把我气到笑了,我说你要是弄不了,我只能去找你妈了,而敲了门把前婆婆叫起来,她看了看我们,上了个厕所,就又进屋睡了……
后来依旧是我自己,用吸奶器吸了奶,解放了肿胀的乳房,然后给孩子冲奶粉,安抚孩子睡着。
每一个新手妈妈,都会经历这样的至暗时刻吗?那块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一边给了你天大的幸福,却也是同样因为她,要承受这样的孤独和委屈。
这件事最可恶的人是我身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前婆婆,又是个什么角色呢?我说不清楚。
孩子小的时候,我和前夫吵架很多,我想,养育孩子的过程,如果丈夫不参与这个过程,会给婚姻埋下很多的雷,以后一颗颗引爆,大家都别想安生。
我们吵架吵得多,我和前婆婆的关系自然不会好,她会毫不犹豫地替前夫出头教训我,居然一点都不会掩饰。
她自己一辈子被男人、家务压制,但是也绝对不让儿子干活的。
比如,我很讨厌也很害怕那种指头一般粗的滑溜溜的鱼,有人送了前夫一兜子,他拿回来让我收拾,我不愿意,他就笑嘻嘻地哄着我让我和他一起做,这时候,前婆婆来了,会把他手里的活接走。
我晚上起来好几次,早晨困得厉害,前夫偶然好心把孩子抱到客厅玩一会,让我睡一会,听到前婆婆在客厅骂他,说他累死活该,没一会孩子就又被放到了我旁边,我自然只能打起来精神自己哄着,白天闲聊会把话儿递给我,我儿子(前夫)白天上班累了,别让他抱孩子……
孩子唯一一次掉床,是因为我起身上了个厕所,离开了不到一分钟,前夫在离孩子不到一米的地方玩手机,完全没有管,我气疯了,对着前夫喊道,孩子掉床了你都不知道管,你是死人吗?前夫理亏,不吱声,前婆婆与我针锋相对,你去医院看看孩子摔坏没有,摔坏了让她爸(前夫)偿命。
我和前夫吵架,她和前夫一起对我施行冷暴力,回家没人和我说话。
她这个妈在身边,前夫就像是又回到了婴儿时期,越来越蛮横不讲理,家务更是别想他插手了。
小事情很多,比如,我们上班走了之后,她进我的房间叠被子,会把孩子和前夫的都叠上,单单把我的放在那里,就为了恶心我,我和前夫说了一下,他骂我,好的,我直接对她讲,不要进我的房间,谁的被子也都不用你叠,末了我还问她一遍,听明白了吗?
好的,我也不想这样盛气凌人,但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反击。
几年以后,我们婚姻破裂,离婚的时候,她说我因为前夫“不行”离婚,是没良心。
她说她的儿子,不抽烟不喝酒不好女人,就是打打牌,没有大毛病,是我不懂事。
无语。
我从原来的家里搬走,孩子每星期去住两天,她每次都收拾了孩子的衣服让我拿回去洗,大包小包的并不觉得会让我麻烦,确实不是亲人,并不心疼我。
因为前夫眼疾复发,他们一家在我离婚之后住进了我的房子里,低自尊的家庭恐怕是养不出来骄傲的孩子,看这一家子就知道了。
前夫骂我,作为家长的她和前公公都没有任何作为,听之任之。
有一次她和我说,你不该让他(前夫)住进来,我愣了一下,这是在指责我?我说到,我是不该让他住进来,不过,他在我这里住也是有期限的,我是有期徒刑,你们是无期徒刑,她便没话说了。
本不想强势,奈何欺人太甚。
我和她一起住的这几年,其实她做了很多家务,也帮我照顾小孩到7岁,付出了很多,不管怎样,这份恩情,我总是记得,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再也不想和她有交集也是真的。
她没有把儿子教育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个后果,只有她自己承受,因为,婚姻可以解体,但是父母却不能抛弃子女,她瞎了眼的儿子,让她的晚年生活深受劳累、晚景凄凉,怎么可能不加速衰老。
陪着前夫去北京看病的时候,虽然我可以将费用都算到他的身上,然而我没有,我承担了一半。
如果前夫和他的家里人,真的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可能还会傻乎乎地把这份责任扛起来,做那个为他承担一半的人。
然而,并没有。
前公公婆婆并没有退休金,儿子又是如此的情景,实际上没什么指望。
我因为被不公平对待,触底反弹,摆脱了他们一家的财力和情感剥削,也算是因祸得福。
否则,恐怕这个担子会压住我一辈子。
我的前婆婆,很有代表性,全中国这样的婆婆不知道有多少,她们本身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没有受到过丈夫的照顾,感情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反而对同是女人的媳妇,既不理解也不宽容,生生地把儿子的后半生保险给断送了。
放下篓子打花子,受害者反而间接地继续害别人。
夫妻,福气,扶起……其实一世夫妻并不好做,需要互相扶持,互相妥协,建立革命友谊,才能一起共担风雨,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其实是需要有储蓄的过程的,不是确定了关系就理所应当,夫妻如此,婆媳更是如此。
而前夫一家却只会用关系、道德绑架别人,不懂得一好才能换来一好的道理。
前几天接到前婆婆电话,她只说是打错了,但是连女儿都觉得,又不是经常联系的人,怎么可能打错了,不知道她打电话要与我说什么,我没有给她什么机会就是了,因为,多说什么也是没意义了。
我曾经想和她好好相处,她和前公公吵了架受了气,我带她去肯德基吃冰激凌,开解她。
她第一年来我们家的时候,冬天穿一件露着脖子的破棉袄,是我给她买的第一件羽绒服。
我生孩子的时候,她怕我体力不够,把煮熟的鸡蛋送到我的嘴里。
我因为亲眼看到了一个人跳楼晚上不敢睡觉,她陪着我。
几年的相处,我打扮她,一点点从农村妇女蜕变成了一个时髦的老太太。
她从我家离开的那年,最后一个母亲节,我送给她一个老银匠的银镯子。
然而如今,我只想和她冷然以对,不想有任何交集。
我有我的宿命,而她,也只能自己面对自己的人生,我们只能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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