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家在村子里,那时的农村没有可热可凉的空调也没有都市里的暖气。飘雪寒冬自是极难熬的,呼啸无忌的西北风总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任何的一草一木,就连院子里仅存的来年就要首次结果的枣树也总会在数不清的夜里被其欺辱蹂躏到竭嘶底里的狂嚎又到妥协无助的呻吟!
相比枣树,我是幸运的。几间瓦屋却也可以避风、一席薄被多少也可以拒些寒气。但是每当进入到极冬的时候,陋屋薄被终究也是吃力的。所以那时睡觉的时候总是蜷缩着身体, 两条腿尽量地挨着肚子 ,胳膊抱着大腿,再让头使劲的塞进胳膊与两腿之间的缝隙里面。以为这样会暖和一些,这样确实可以暖和许多。不过却只能暖和一会。蜷缩着的身体里面蜷缩着的温暖一次次的在我辗转反侧,时上时下,时左时右的睡眠陋习中荡然无存。相比较我的陋习父亲却显得更加随性,节奏分明的打鼾声与此起彼伏的吹哨声总会整夜跳跃在屋子的任何角落。
也曾试着去把四肢展开,不过每次展开的时候总是会被瞬间的陌生区域的凉意冲击所赶退回来,就这样还是蜷缩着,还是保持着一个睡觉姿势守着熟悉的一小块的暂时温暖。同时也必须忍受着半夜无意间一次又一次伸开腿时被陌生区域的寒冷所惊醒的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一次一夜数多次数多夜甚至数多年!就这样习惯控制着结果、结果又反过来强化习惯,一切都在理所当然中变得更加的根深蒂固!
就像大多数从一出生就会被父母辈寄于“脱蛇成龙,光耀门楣”厚望的农村孩子一样,我终于被他们不可动摇的“都市梦”赶到了他们一致认同“各种各样的好”却从未真正体验过的都市生活中去。即要离开村子的前一天晚上,却怎么样也无法安然睡去,脑海中所显现的满是生我养我二十余年的土黄色的田地和那被无数风雪摧残过的不知还能捱过几次寒冬的暮年老屋。父亲终究还是想到了我的心思,踢拉着棉靴,裹着和我身上一样大小一样厚薄的棉被坐在了我的床头。我自是知道即便是在即将离别的此刻他也定不会说些什么,他总是一贯如此。“你冷吗 ,卧着。” 他突然就这样问了。我窃喜着故意随口一说 “没,习惯了。”他居然看出了什么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仍是追着说:“冷的话就试着把四肢伸开。” “伸开的时候更冷 我试过,所以还是蜷缩。”我并不想着去和他争论只是淡淡的敷衍着。 “那你蜷缩了一夜又一夜,只是一夜比一夜的更冷。就不能试着坚持着伸开一夜。”他尽量压低着声音接着劝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只是不再言语。父亲倒也默契不再去说些什么。他随即站了起来,转身回去,刚走了两步却又返了回来。“航, 你放心去闯家里会好好的 如果想家了就回来后屋还有二十多亩地,院里还有几把锄头。”话音刚落他便慌忙而去,只是那夜自始至终我再也没有听到他随性的打鼾声和潇洒的吹哨声!我努力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感动之余慢慢的试着伸开了双腿,展开了胳膊,刚开始依旧是冷的只是不愿再蜷缩着就在回忆与泪水中慢慢熟睡。那一夜我再也没有被冻醒,就连被父亲叫醒时仍是暖暖的。自此之后不管再遇到多么寒冷的冬天多么漫长的夜再也没有被冻醒过总是暖暖的。
城市的拐角太多,夜色总是朦胧,星星异常的少,站在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一不小心就拐错了方向,踏错了回家的路!即使你竭力的踮起脚尖,使劲的伸长了脖子却也无法看清那模糊的远方,目之所及的只是一座更比一座高的林立大厦!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居然喜欢上了喝酒,更不知从什么时候每天晚上必须要小酌几杯才可以安然睡去。但是每次总不会喝醉每当既要跨过底线跌入彻底的迷惘烂醉时总会想起父亲的话既然努力的蜷缩终究无法获取所期望的温暖,就试着坚持着把四肢展开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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