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有时字都认识,但究竟讲什么往往未必真懂。读古书尤其如此,一字多解,一词多用,很容易出现理解偏差。
通常来说,读古书有三种方法。一是朗读法。古文大都讲究音律,读来朗朗上口,尤其古诗词,就是古代的歌词,易于背默诵读。很多时候,读熟记牢即可领略其魅力,无须细究枝节细末。二是诠释法。即像中小学老师教的,逐字逐句解读。这个法子是入门法,对付简单点的可以,对付高深的就不灵了。古人撰文讲力透纸背,且文史哲不分,绝不是字面意思所能穷尽,稍难点的用这个办法玩不转。三是意会法。联系上下文作合理的揣测推理。
读老子庄子,主要推崇朗读法和意会法,千万不要纠缠于字眼。老庄的字眼眼花缭乱:一是说法多,比如什么是道?同一篇文中并不统一,一会是规律、境界,一会是经验、途径;二是搞不懂,比如庄子讲的“滑疑之耀,圣人所图”,学界分歧很大,没有一致认可的解释。如何解?倒推下,圣人图什么?滑,滑溜;疑,疑问;耀,荣耀。联系起来不就是:化解疑问的荣耀,是圣人所追求的。估计错不到哪去。说到这,想起一句诗:“月亮无声地滑过大西洋上空,埃兹拉•庞德想念全人类。”庄子文中,大概有这样的意思。
如何解决学习中的疑难问题,军校时,教《金属工艺加工》的李可良教授有个观点至今受用。他讲:学习中遇到个别疑难问题一时解决不了咋办?不去管它,绕着走!走远了,你再回过头来看,那个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早就融化在你知识的汪洋大海里了。
这么多年,我以为,李教授讲的不仅仅是学习,而是人生。人生不也如此,解不了的难题,不须管不去理,让时间来解决。蓦然回首,那都不是事!解不了非要解,闹的鸡飞狗跳的,才真是捅蜂窝的事。
对于难题,庄子从来都只点题不作答。他的逻辑,典型的就是今天“谁是谁的谁的谁”的逻辑。比如他问的:世界总有个开始吧,开始之前是什么?再前面呢?你是如何知道的?一连串能把人问疯、能把脑袋想疼的问题。其实,完全不必当真,一当真,你就落入庄子搅起的漩涡中了。庄子的意思是,一再提醒你注意多角度看问题、建立多元思维,不断提升境界和层次,不要陷于门户之见的争争吵吵里。
搞哲学的,写诗的,最后搞疯的、自杀的不少。为什么,就是纠缠于类似的问题和逻辑走火入魔无力自解了。所以,庄子的文字只要能顺溜读下来,稍稍意会就很好了,不要试图去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试图解释他究竟说的什么意思。比如他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什么意思?围绕这个,可以写论文出专著。注意到,南怀瑾、傅佩荣、于丹等都是用佛学的“分段生死”“变易生死”等来解释的。其实可以更简单,前一句是生命更替的新陈代谢,后一句是分分合合、制度法令的河东河西。
以现代眼光看,庄子通篇辩证法,而且与存在主义思想惊人一致。天下学问是相通的。看泰山小而秋毫大的庄子,其实一生都在委婉地重复一个观点:这大那大,见识最大。
正所谓思想理顺了,人就静下来了。人静了,瞬间天地清净。
此刻,只听到窗外沙沙的雨声。
此刻,“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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