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路过街角,买了一杯温热的咖啡,坐在便利店的窗口细细地品味着。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她的瞳孔上,琥珀色的光圈让人有种沉醉的味道。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体现出过多的痕迹,因为她一直都是在微笑着,似乎是为了自己而活,似乎也是为了别的什么。
庄雨在便利店门口静静的驻足望着她,良久,待到阳光照耀到他的身上时,他退后几步隐没在街角的巷子的阴影处。
你身在光明,我却蜷缩在黑暗中。
庄雨低头扯了扯自己破烂的T恤,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品尝咖啡的她,苦涩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明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了。
庄雨青涩的脸上依稀有了些许的胡茬,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有些扎手的坚硬,还是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便利店内的柔情风景。
最后在一阵寒风卷过的破烂巷角,庄雨消失在阴影中。
她叫孟雪,今年已经三十有余了,此刻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时光在她脸上似乎是施展了冻结青春的魔法,让她一直保持着美貌的模样。
就算生活再如此地不堪,她的脸,似乎一直都无法体现出她真正生活的模样,似乎每个婚后的人都是如此,柴米油盐酱醋茶都离不开自己。
特别是,还有个孩子。
丈夫赵团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在一个不算太好的企业里上着班,拿着固定的薪水混着日子,随时要面临着企业倒闭的情况。
可是这一切,她的丈夫似乎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个家庭,一直是自己的老婆在维系着家里的支出,而自己,呵呵。
赵团将手里的牌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叼起一支烟,眯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此时,日已西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这时候,那娘们似乎已经回家了,手头没钱了,回去让她把金镯子拿出来卖了。
赵团踏进家门时,天已经黢黑,他朝一旁的空地擤了一下鼻涕,手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撞开了门。
年幼的女儿在客厅写着作业,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课本,眉头一皱,大嗓门的骂了一声道:“现在的教育怎么回事,这幼儿园的课本我咋看不懂,这一群人天天之乎者也的人也不考虑实际情况,这让我咋个教,他个蛋蛋!”
孟雪在厨房里听到声音,走出来看了一眼赵团,眼睛避开赵团,并没有正视他,她轻轻地说道:“现在孩子都很聪明,不需要大人教的都会,再说,你又没怎么教过她。”
说完,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道:“小宝乖,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吃饭了。”
赵团哼唧两声,没有理会孟雪,他钻进卧室,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然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眉头皱了皱,说道:“又是全素宴,再这么吃,我嘴里迟早淡出个鸟来,算了,你们吃吧,我出去吃!”
说完拉开门径直的走了出去,孟雪看着摇摇欲晃的门框,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拉着女儿坐下来吃饭。
夜深人静时,赵团醉醺醺的回来了,他推开房门,看了一眼坐在床角的孟雪,摇晃着便要坐下去,结果孟雪一下子推开了他。
“那个金镯子呢?”
孟雪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颤抖,赵团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摆了摆手说道:“今天运气不太好,赌钱一直输,没办法,你金镯子暂时先抵一下。”
“那是我的嫁妆!”
孟雪突然歇斯底里起来,这份感情,最后的念想似乎在这一刻化为了虚无。
“晦气的东西!要不是你,我会一直输吗?”
五道清晰的手指印出现在孟雪的脸上,赵团甩了甩手,厌恶的看了一眼孟雪,说道:“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不都是用的,我又不是会一直输!”
孟雪浑身颤抖着,她双眼通红地看着赵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赵团正欲倒下睡觉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随即他面容开始扭曲起来,他跳了起来,直接扯住孟雪的头发呼地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上,嘴里还不住地说道:“想离婚?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看看你,都这年纪了,你还是保持着少女的模样,你就是个狐狸精,你外面肯定有人了!”
孟雪咬着牙挨着巴掌,小宝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一下子护住自己的母亲,赵团这才停下手,狠狠的踹了孟雪一下,随后摔门而出。
孟雪抱着小宝蜷缩在床角无声的哭泣着,这日子如同地狱一般,每时每刻都是充斥着窒息的味道。
孟雪帮小宝盖好被子,自己坐在黑暗中,面前是一整瓶安眠药,孟雪擦去眼角的泪,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宝,最后抽泣着把安眠药放了回去。
赵团不知去向,孟雪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似乎没了赵团,这日子过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辛苦,只要维持着自己和女儿的基本生活就可以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已经半年过去,赵团依旧没有任何信息,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赵团父母早亡,家里的亲戚也很少来往。
谁说不是呢,谁会和这个败家子有什么关联。
孟雪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心,渐渐的手头也宽裕起来,闲暇之余,她也会在街角的便利店里点一杯咖啡,因为她喜欢这街角朝阳的方向,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一如当年的他。
可是他已经早已逝去,如同当年的青春一般,消失在长河之中。
这日,一名警察找上了孟雪,声称有一具尸体需要孟雪去辨认一下,孟雪心中隐隐觉得这似乎和赵团有什么关联。
等到孟雪看到尸体的时刻,似乎在内心深处,孟雪舒了一口气,果然是他。
赵团的尸体因为泡水而肿胀起来,由于天气冷,所以尸体没有过多的腐烂,警察观察着孟雪,发现孟雪并没有如同过往见到丈夫的妻子一般嚎啕大哭。
似乎隐约间,这眼前的女子似乎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一切不由得让警察对孟雪产生了怀疑,最后得知,死者死亡前的一天晚上,死者殴打了孟雪。
那么孟雪的杀人动机便很明显了,忍受不了丈夫的殴打失手将丈夫杀死,可是经过对孟雪女儿的盘问,发现孟雪那一晚似乎一夜都没有离开房间。
通过各方走访,发现这些邻居对死者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似乎死者生前一直有嗜酒和赌博的习性,经常有些时候,半夜喝酒回来就对孟雪一顿拳打脚踢。
有些正义感的民警暗地里都觉得这赵团死的活该,可是职责让他们不能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但这也让民警陷入了僵局。
这一日,民警在这小区调查监控的时候,偶然发现一名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站在孟雪家门口,看着不远处正对着孟雪家的摄像头发着呆,这一举动直接让办案民警心生猜疑。
这小子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看那个监控探头,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于是民警将这名黑色大衣的青年带回了警局。
这名青年行动有些不寻常,似乎和案件有什么必要的关联,民警一边调查着那一晚的监控,一边对黑色大衣的青年展开询问。
民警小张:“姓名,职业。”
黑色大衣青年:“叶林,无业。”
民警小张:“你为什么在这小区的大门口观察摄像头?你可知道,这小区内有一名男子被杀了?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有个声音在和我说,该去那摄像头处看看。”
民警小张狐疑的看了一眼叶林,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这小伙子似乎没什么毛病,怎么讲话神神叨叨的。
找人查看了一下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的资料,发现并无什么过往的不良记录。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批调查监控的民警赶了过来,告诉民警小张监控内发现了一名乞丐行迹非常可疑,疑似和那一名死者有关系。
民警小张见状立马起身便要去看那监控,这时叶林突兀的说了一句道:“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小张觉得这眼前的青年有些不太寻常,便让其一同看那监控。
监控的内容是,案发当晚,赵团气呼呼地摔门而出,不一会儿便出了小区门,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一名乞丐,他如同喝醉酒一般地朝小区走着,被保安拦了下来后,他伸出头看向孟雪家的方向看了半天,最后又慢慢的走进了黑暗。
是那名乞丐,这名乞丐绝对有问题!
小张只觉得这似乎是个重大的线索,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叶林,问道:“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没有。”
叶林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问道:“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吧,那我走了。”
小张也觉得这眼前的青年和这事情似乎没多少关系,便让其离开。
现在事情似乎有了头绪,这名乞丐似乎就是突破口,民警很快对其进行搜寻,待民警找到乞丐时,发现乞丐正在街角蹲在阴影处看着不远处便利店的孟雪。
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民警当场就将乞丐抓捕了,也顺便将孟雪一同带到了警局,乞丐被抓捕后一阵抓挠捶打,似乎一瞬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般。
待几人将其牢牢的捆起来后,民警将孟雪带到乞丐的面前,问道:“你们认识?”
孟雪茫然的摇了摇头,她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乞丐,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找寻不到这乞丐和过往交际的人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而乞丐则一改常态,嘴咧着笑嘻嘻地看着孟雪,嘴里不住地流着口水说着。
“美,你好美...”
乞丐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不太清楚话,一旁的民警只觉得这人似乎应该是有什么精神障碍,于是让孟雪先回去,便要带着这乞丐去往精神病院鉴定一下。
孟雪和乞丐擦身而过的时候,乞丐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一段话。
他说:“你要...你要好好地...好好地,乖...”
声音非常小,只有孟雪可以听见,孟雪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乞丐,此刻乞丐眼中突然柔情似水,只有那么一瞬,很快,乞丐便瞪大眼睛喊道:“我不去...你们不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不要...”
这一举动更让民警确定眼前这名乞丐肯定精神有些障碍,于是将其扭送进警车内,只留下孟雪迷茫的看着远去的警车。
有那么一刻,孟雪只觉得自己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影影绰绰地,似乎这段话很是遥远,有那么的熟悉。
民警将乞丐扭送到精神病院,果不其然,这名乞丐几个月之前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精神病院的围墙处翻了出去。
可怕的是,围墙上有高压电,也不清楚这名乞丐是通过什么手段翻过去的,精神病院也在周边寻找了很久,没有发现这名乞丐的行踪。
好在这名乞丐一直表现得比较温顺,精神病院也不太好声张,于是事情便就这么的过去了很长时间,直到这群民警将其扭送回来。
得知这名乞丐有一起命案有所关联,院长是大气也不敢出,许诺将这名乞丐严加看管好,配合警局进行调查。
民警短时间内也无法找到什么实际的线索,这乞丐就是一个精神障碍的患者,想在他的身上发现更多的线索,似乎也有些不切实际。
时间就这么的过去很久,赵团的案件也成为了一起悬案,孟雪依旧带着女儿过着平淡的日子。
但每次孟雪去往那街角的便利店习惯地点一杯咖啡坐在那里休息时,总感觉心里空荡荡地,似乎缺失了很大一块。
这一处空缺,很悲伤...
一如当年那阳光般地少年,他拉着自己地手,带她去往漫山遍野的花海肆意地奔跑,少年吻着孟雪的额头,深情地说着。
你要好好地,我会努力挣钱,到时候我会来娶你!
可是,那一年,他爽约了,他背弃了他的诺言。
他永远的留在那一年的夏天,那一身洁白的T恤,沾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孟雪落寞地看了一眼夕阳落下去的云层,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庄雨,这些年,我真的好想你...
夜幕降临,四周寒鸦声渐起,某市的精神病院一处高楼处,一所房间内漆黑一片,一个人影站在窗台前,他赤着脚,看着窗外灯光霓虹的城市,他不易察觉的咧开嘴诡异地笑了起来。
这人便是乞丐,此刻他凌乱地头发遮住他的面容,他张开满嘴黄牙的嘴,嘴里有意无意地哼唱着一种莫名地旋律。
他眼神迷离着,似乎是醉酒般,他竟然在窗台旁跳起舞起来,他不断扭动着身体,眼神忽而阴狠忽而恐惧,忽而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一夜,那该死地男人,那肥胖的身体,手上的玻璃不住地刺在他的身上,鲜血不断地溅了出来,他兴奋地舔了一下溅在脸上的鲜血。
乞丐依旧在窗台上扭动着身体,他似乎看到遥远空中一团炙热的火焰,似乎这火焰要穿透人的灵魂,让人欲罢不能。
呓语:
彗星扫过天际,太阳也变得微弱起来,冰冷的余波冻结了经过的所有生物,魔鬼突然坐在尘埃中大笑起来。
我就这么的站在这里,任由冰冷席卷我的身体,可我渴望那炽热,于是我伸出手,抓住那耀眼的光芒,手上的血肉已经被灼烧殆尽,只剩充斥着腐朽味道的骨骼,可我还是紧紧的抓住那团炽热,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渴望。
我得了病,一种蔑视着自己却又无限的崇拜自己的病,脑中总是时刻的充斥着黑暗,却又被各种彩色的光芒刺穿黑暗,时而压抑低迷,时而亢奋疯狂,挣扎着,灵魂已经破开躯体,在千米高空放声高歌。
世间皆光明,我拂起我黑色的影子,告诉他前方一切未知,那些懵懂,那些不愿意看清的,模模糊糊的,似乎比影子更让人感到害怕的幽灵,其实就是他自己。
我让他别害怕,因为丢失剧本的并不是他一个人,所以我们并不孤单,只需遮住眼睛,迈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粉身碎骨并不代表就此结束,因为这一切都还存在。
那些被焚烧的,无法记载的,胜利者以为抹除了他们存在的痕迹,可是人类的基因里有一些遗传的病毒,那些零碎的,就像幻觉一样的片段,随着千百年的演变,已经变成了人们加以研究的病。
那些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喃喃呓语的病人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举着伞给斑驳墙壁下的小小灵魂遮挡雨水,给那些无助地灵魂一片安宁的海洋。
尾声:
叶林站在一座高高的写字楼内,大大的落地窗折射着漆黑色的夜色和炫目的霓虹城市,使得叶林的面色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所精神病院处,目光似乎要穿透黑夜一般。
他就这么的矗立在那里,空气中是令人昏昏欲睡地艾草香味。
良久,他拿起一旁的黑色大衣,披上,转身离开。
大门轰然关上,如同夜的巨兽合了血盆大口。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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