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打算只写一个人,这是我一生当中遇到的最为卑劣的人,说他禽兽不如那是对禽兽的侮辱,真的。他给我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现在想来,他应当是镇教育组赵玉立专门安排来欺负我的。奇怪的是,他后来也和赵玉立一模一样,得肺癌死了,老实说,就这点上他们让我得了长久的安慰。今天我要为他写这篇长文以示“纪念”,读者身边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
他叫杜正良,八里铺村人,住在公路边。1991年春天,杜先生迈着长腿,昂首阔步地来了。一个棒棒的中学老师自愿降格与八里铺小学的人共事。应当说我早认识他,据这学校前两任校长说,杜某在中学那边说我有特别严重的肺病,我对他这种胡说八道早就心生愤恨,由此知道这人人品不行。其实早在1978年高考期间,我就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只是那时还叫不来他名字。
那几天我们部分参加高考的人在考场附近青竹山大队大礼堂里住宿。这个身材瘦高丶面目乌青丶两肩前扳丶声音尖锐丶鼻梁险恶丶满面骨头的人,跟一位高中老师张正煌如此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这张老师是我昔日的初中老师,近些年高中扩招,他当上了高中老师,可能有混数之嫌。如今,在这“黑人”面前,我的老师既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那“黑人”的嘴巴像一挺机关枪,而喷射出来的不仅仅是子弹,而是炮弹:“不!你错了!应该是,,,”;“不!你又错了!应该是,,,”;“不!!还是你错了!!我的观点不容置疑,,,”;“不!这点上我远比你清楚!”这样的力量悬殊的论辩持续了一两小时之久。我目瞪口呆,两耳发麻,我的张老先生的争辩在整个舌战中我顶多只听见他冒了上十个字,可以说他整个儿都被淹没在那黑鬼的唾沫的狂涛中。那人像在向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发表什么宣言,他像在发誓要让人家承认他乃是当今最伟大的演说家,并且是1978年高考即将降临的全国状元,,,我很长时间不能理解,一个老大不小的人,不到一个月后就将决定名落孙山的老考生不觉羞愧,反而如此自信,这不知究竟何故?
现在,时隔10多年后的1991年,40多岁的杜先生丶杜正良,来了。我一见到他,首先怕的是他那神经质般的语言炮弹使人遭受无辜的袭击,受伤,毙命。眨眼之间,我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他毕竟不是神经病。第一天,开始似乎是友好的,他说他留在中学又没有大专文凭,“中一”职称等不到,到下面小学来“小高”是稳的,文G前的县高中毕业的在小学是合格学历。此后,我个人就只能承受他的讥讽,怨恨,刁难,播弄,,,准确地说,在我想将自己的全部空余时间用来写点东西的时候,的确遭受了他的野蛮的无尽的干扰。这可以称之为“91奇观”。
现在我把他比较完整地交给你。首先让他自己敞开喉咙说上一阵,否则他会憋死!
~~“我是1980年转正的。那次民师考试是在武警的戒严之下进行的,玩不得半点术儿。交卷的钟声一响,卷子立即由武装警察押往地区。一到地区,立即阅卷。地区和县的教育局长丶公安局长丶粮食局长丶劳动局长丶财政局长,,,全部坐在阅卷现场。分数一出来,户口,粮食关系,工作安排一步到位。我录了。他奶奶的,等了10多年,还不是为了个铁饭碗!那时搞民办,大队x记李四季生怕我转了正,先后把我搞回去两次,是教育组的汤x记,区委龚x记亲自来我大队做李四季的工作才让我再上班的。他李四季怎么样?那年去江西贩树翻到山沟里去了,死无葬身之地!那天我听到消息在八里铺街走一趟喊一趟:死得好!死得好!苍天有眼,我还不是转了正。”
“开始转正,才30多块钱的工资,我说我不干了,养不活老婆孩子,不当国家教师的申请都写好了,有人劝我不要急躁从事,那申请才没交,分工去光荣中学。石新华校长开学时说每周星期一早上必到校,我不同意,火了,我说我是不尿你的!关系坏了。也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初二两个班,有个班语文无人带,我就一人带两个平行班语文,在教学上认认真真,要你没空子钻。后来事务长又无人搞,我又搞了他。星期一三五,豆腐炒肉,豆腐佬到时自己送上门。肉店的那人的儿子又正在我班,肉叫那伢带来。粮店主任的儿子也在我班,我们粮油指标用完了,他明知这个,还说,你没功夫就叫我儿子把油鼓子带来给你灌。就这样白白地灌了好几鼓子,一下10斤。粮店那大油池,哪有个数?我给石新华两鼓子油,他说他家油不够吃。”
“那下乡卖包菜的老苟,每周星期一早上送来一板车够吃一星期,摊开又不烂。让煮饭的给学生卖菜三七分成,他得利润的十分之三,他一个孤老头,,,何乐而不为呢?学生吃肥肉,吃菜皮,老师吃瘦肉,吃菜心。他们时不时给我买盒烟,我抽屉里长期有好烟,有的是学生送来的。食品(肉店)的,我每星期六经过这里,人家的排骨早留好了放在那里,白送给你。有时因事忘了去,下次见面必定被他埋怨。那几年排骨吃腻了。过年,豆腐佬给我一个两板豆腐,豆腐油皮一蛇皮袋。那下乡的老苟,我不在家,他问也问到我家来送上一大筐包菜。我妻奇怪了,回来问,我笑了。平常他来往,我秤上优惠点。那豆腐佬,每星期多给他10斤20斤米,他做你狗都愿。”
“学校有4千斤稻谷,人家卖低价,还不收,大家要我去粮店卖了,说只要73价,你卖75价该你自己得。我卖了,拿了4千斤粮票,粮店开了78价,从中我得了百把块钱的好处。”
“石新华老婆来了,给她买墨鱼烧猪肚。后来石新华有所觉察,说你老杜发财了,又说不出理由,而账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只知道白给他许多好处,决不是我自己掏的。老实说我把校长搞好,哪个条子还不批?开伙食会,外面来人,招待,王水发的后勤主任去一边,隔个壁不须问他,石新华只喊我丶刘大雨过去,就够了。老实说,先生们吃得好,又不多花钱,有什么意见呢?我得点好处没有人嫉妒。当然王水发怀恨在心,他后勤主任架空了。”
“去北山买煤,我和老刘一路去,到,,,桥,加水,我们每人半路上下了一吨多,再拉去,秤不少,湿的给合作社,他们求我带的,学校也不上当。”
“我,石新华,刘大雨,好得很。老婆来了,常在床上一条被子里打牌,哪家老婆来了,丈夫不在,别人招待,非常坦白。刘大雨的老婆没生育能力,有回她跟我说她子宫颈歪了,有个郎中要给她治,说她这病治的好,你说能让他治不?我说那不能。这个地方她也跟我说,真的,像别人那样,我要那个,不是吹牛,她是会给的。她非常漂亮,你是知道的。”
“在光荣中学一蹲就是6年,舍不得出来。后来石新华调走了,我想不好了,要走,这就调到八里铺中学。”
“在八里铺中学,我带毕业班,方达成在龙湖一带是黑道小头儿,被开除了,通过亲戚转到这儿来,人家不敢接收,我拍胸收了。后来考试过了地区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语文97,全地区第一。现在他在县二中,在黑道里又升级了,徒子徒孙百几十。那回我妻侄在中学里与炊事员李得贵打架,李得贵打了他,他把我的大名抬出来,把方达成请上来,那晚,一群摩托骑过来,往中学一放,去找李得贵,把他叫到河坝边沙滩上,打得他呕黄屎。后来李得贵到我家下跪,说:杜老师,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其实我不知道这事。后来李得贵打饭,我妻侄稍不满意,一碗饭就兜头扑过来,碗就碗,盘就盘,别人也不敢干涉,知道方达成的厉害。后来我只有劝阻妻侄,人家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是我指使人的。再后来李得贵不煮饭了,去找付业,就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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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一席话,其中和后面我至少省下了一半,是杜正良当着我们的面一口气说完的,从中可以看出他的板眼就很不一般了,更何况之后他又陆续谈到了他自己的种种英雄传奇,你听了不得不佩服,单就那口若悬河,毫无遗漏,真真切切的叙述才能,就令你只能向他俯首称臣了。从性格上来说,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像个直人。
如此这般,不知曾几何时,曾经是杜正良的学生的年轻校长不知不觉中交出了权柄,一切听命于他:“杜老师说的是,就这样好了。”这就是校长常说的话。
我总隐隐地感到这杜某人很像是我的仇敌派来的看守和监工。
1991年秋季开学,分课,他说毕业班必须由我带,我心里一方面老想着写点东西,并且早已开始了,另一方面觉得身体不好,怕以后总要补课,不同意。争辩之后,杜某火了:“这学校难道由你左右!”
他老杜又不是领导,这话说的够差劲的吧?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更可能是胸闷的原因,我早已是挺无能的,头脑反应总非常迟钝,对杜正良这么粗劣的话居然哑口无言。直到今天我都非常惊讶!他这恶言其实很好对付呀,只要反问一句:“难道由你左右不成?!”我当时大概真的承认这里应该由他杜正良左右。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用毕业班的担子让我干不成“自留地”,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我上了毕业班后,每次月考,我的语文成绩几乎都是全片区第一,可期末考试他杜某去参加阅卷,我的班成绩一下降到末名。我断定不是他批改作文故意压分,就是他负责登分,在登分册上搞鬼。
第二学期,也就是92年春,跟我搭档的数学老师调走了,这个人是那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李四季的亲戚,自然跟他老杜也算有点宿怨。我知道我那班的底子,根本没想到换课~按惯例,只有不能胜任才换下来,毕业班在学年中间一般不存在换人,也就是我不存在有“想不想继续带”的问题。见到原数学老师调走了,我跟杜随便说了一句:“你把这数学课带了!”老实说上毕业班是件体面的事,我多少还有点讨好他的味道。他却回答得让我莫名其妙:“你也给碗饭别人吃下!”不懂他这什么意思。
很快地,可以说立即就决定了,我不能继续上毕业班。校长当天就告知我,上毕业班语文课另有其人,去年9月分工来的师范生,县城来的黄姓姑娘。从去年期末糊弄末名到今年调课,这杜某人是很费了一番脑筋的。如果我这班语文成绩确实挺差,他杜某这么一操作那不是存心害黄姑娘吗?然而,黄姑娘上了毕业班后,对杜某人报之以特别的好感。由此,黄姑娘结他做干爹,她也实在佩服杜某的手腕和能力。后来,照相师来校给学生拍毕业照,杜某把黄姑娘带到一处又一处,油菜地里,山林里,竹林里,寝室前,操场上,,,照个没完。这个老色鬼,几年前,说是为了寻找一名逃学的学生,与一名女教师同到某地“寻找”好几天,一时闹得满城风雨。老脾气又来了。以前在黄姑娘面前他就明言:“女的在任何地方总要找个依靠。”他这明摆着说,他就是黄女的依靠。
过了不久我离开了这学校,开大会时碰上了两个年轻的老同事,说起杜正良,他们脸都羞红了:“这个大流氓,老流氓!”原来他不仅把黄姑娘搞到手了,这学校又来了个特别漂亮的老公长期在外地的女教师,杜某更是疯狂的追逐,他还玩起了喜新厌旧丶三角恋的戏码,,,
~哎,在我那原稿里面关于杜正良对我个人恶劣的“小事件”还有好几千字,算了,省下了。总之,他时时刻刻丶事事处处显摆他威风,脑瓜好,别人都是傻子。我能力太有限,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连很有钱很聪明能干的吴先生都差点上他的大当,不细说了。
因为杜正良在赵玉立眼里是个人才,之后有好几年里他当了片区学校的二把手~主任,而且是我家所在的这片区。他一来,我们这边的8所小学校长,除了一个有肝病的,其他多数校长几乎都玩起了婚外情,其中有个女校长和本校的主任私奔。原来都没这事,可以肯定就是这杜某叫唆的。而且我儿子那两年读小学五丶六年级,回想起来他是被某些老师严重歧视了,使坏了,儿子的心理正是从那时发了歧变。我高度怀疑杜正良针对我小孩在后面策划了罪恶的勾当,甚至他还受到了赵玉立的使指。
杜正良当上片区主任之后,在他极力的鼓动之下,巴山乡下属8所小学集资8万多元交到他手上,他转手又把这笔钱交给他姨夫~他家住在大公路边嘛,几年来他那姨夫就落脚在他家做收废旧车辆的生意。一转眼,一年过去了,他却代表巴山乡全体教师和他姨夫打起了官司,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亲戚的不好,看上去杜先生还是赤胆忠心的。合同文书上表明一切都与杜主任毫无责任关系,最多也就代表的是受害方。如此这般下来,那8万元各学校自认倒霉算了,人家“破产”了嘛,做生意有风险嘛,不了了之。不仅如此,以后每年学校这边还要付杜某人上万元的高息,说这8万元里有一部分是杜某帮助各学校贷款的,有白纸黑字的条据为证。只有天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也有人吐露,这名义上的8万元集资,其实是杜正良和各小学的校长一起私呑了。我那当校长的堂弟那年买了部摩托和一套煤气灶,花6千多块据说就是这么空手套白狼得来的。只有天知道。反正杜正良来巴山乡之前,学校教师都有很好的福利,他一来不但没有,学校还背上一屁股债。
哎,这杜某头脑再发达,也要被鬼魅所左右,他大约55岁时在片区二把手的任上惹上了肺癌,折腾了5,6年死了。他死的前夕我在县城还看到了他~那天我车后带着一箱八宝粥,突然箱子垮掉了,罐头都掉落在地上,我不得不停下来。在我捡拾地上的东西,一抬头,正好看到这杜正良一双手搂在他儿子的肩膀上,一双脚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他脸色腊黄腊黄,脸相都走了形,完全是一幅垂死之状,显然癌细胞全面扩散了,死期最多没过两天。他一生搞了不少黑心钱,临死还舍不得打个的,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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