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借景巧妙,小中见大
人们常用“小中见大,步移景换”来概括中国园林空间艺术的特色。即园林用地面积虽有限,景观内涵却非常丰富,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千丘万壑、清溪碧潭、风花雪月、光景常新。诚如明代造园名家计成《园冶》所言:“咫尺山林,多方胜景。”
其中借景是浙派传统园林值得大书一笔的造园手法。它似乎让人在不经意处偶得妙景,然而这“不经意”可能恰恰就是造园家必须反复推敲、着意经营的点睛之笔,故《园冶》有言:“构园无格,借景有因。”当然也存在心有灵犀、信手拈来的情况,所谓“因借无由,触情俱是”,但这里面也正是因为有了厚积博发,因情生景的底蕴,方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为何要称作“因借”呢?其中还包涵着因物而借和因地制宜两层意思,这就强调了造园家必须具有既实事求是又主观能动的创造精神。《园冶》对于“巧于因借”的范围、机缘、原则、方法等也都有简约凝练的形象描绘。如:“园虽别内外,得景则无拘远近,晴峦耸秀,绀宇凌空极目所至,俗则屏之,嘉则收之,不分町睡,尽为烟景,斯所谓巧而得体者也”;“萧寺可以卜邻,梵音到耳;远峰偏宜借景,秀色可餐”;“轩楹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江干湖畔,深柳疏芦之际,略成小筑,足征大观也”;“佳境宜收,俗尘安到”;“夫借景,林园之最要者也。如远借,邻借,仰借,俯借,应时而借。然物情所逗,目寄心期,似意在笔先,庶几描写之尽哉”。
浙派传统园林就善于运用“借景”手法,突破园墙的局限,将园外之景纳入园中观赏范围,以起缩地扩基之妙,同时,园内之景亦可相互借资,通过视点、视角的切换,使同一景物发生景观的种种变化,以达到成倍地丰富园景的效果。如杭州西湖、嘉兴鸳鸯湖、绍兴鉴湖等公共大园林内的小园林,都是因势造园,将真山、真水纳入园中,共同借公共大园林的景色,营造自身优美景观。
又有借大自然的光、影、天象之景,将这些外在自然要素与园林要素一起欣赏,从而提升园林内涵,深化园林意境,如“平湖秋月”,筑亭于孤山最东端,恰是湖面最宽广处,此处赏月将月光、月影、四季之秋景与媒介物西湖水相结合,形成月印水中,水月相溶,“一色湖光万顷秋”之景。又如“贮月泉”,遗址位于山崖凹地中,三面为崖壁石景,一面为宫苑围墙,整体环境较为幽闭,有泉自崖间出,汇为曲池,池面不大,水清且浅,旁植松树、梅花,月光、树影倒映于水中,更显静谧氛围。同是借景月光、月影,此处所营造的景观与平湖秋月截然不同,一为“奥”,一为“旷”,一适合独玩,一适合众赏,从而游赏心境也各不相同。
其次在园林的结构布局上,浙派传统园林常用粉墙、曲廊、花坛等等将一个园子分隔成若干小的景区,并赋予这些小景区以特定的风景主题,以此来增加园景的层次,使欣赏内容多样化。人行其间,则峰回路转,幅幅成图,柳暗花明,意趣无穷。陈从周《说园》有言:“园林的大小是相对的,无大便无小,无小也无大。园林的空间越分隔,感到越大,越有变化,以有限面积,造无限的空间,因此大园包小园,即基此理。”“小中见大”与“大中有小”,揭示了两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造就了浙派传统园林以有限面积得丰富景观的特点。然游人置身园中,却能感受“空灵”二字,这正是“虚中实,实中虚”的手法,传统园林受山水画影响至深,清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说,“凡布置要明虚实……以一幅而论,如一处聚密,必间一处放疏以舒其气,此虚实相生法也。”这是画理,也是造园之理。惟其如此,方能在园林中做到“常倚曲阑贪看水,不安四壁怕遮山”,“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情往似赠,兴来如答”,使园林中流动着生动的气韵,让游人扩大了心理上的空间感。
如西湖小瀛洲即是如此,呈现出湖中有岛,岛中有湖,园中有园,曲回多变,步移景异的江南水上园林的艺术特色。又如杭州孤山园林“述古堂”,坐北朝南,南面临水设置码头,虽仅前后两进院落,但建筑间距较大,一方面有利于扩大庭院面积,将建筑融于山林之中,另一方面易于形成层次感,从而获得不同高度的视野体验。第一进院落地形较为平坦,形式较为规整,第二进院落地形复杂,为将原有六一泉及周边岩壁、怪石纳入其中,故形式自由,不拘一格。主体建筑间以蜿蜒曲折的爬山廊相连接,爬山廊的布置也是因山就势,逢高则高,逢低则低,整体富有变化。再如“梅林归鹤(林和靖故居)”,位于孤山北麓,面向葛岭,居于此保俶塔景、宝石流霞尽收眼底,园林同样将西湖之水引入园内,于水中筑台置放鹤亭,以赏湖光山色,而巢居阁位于与放鹤亭同一地势高度的院落中,需要由湖边小径拾级而上入园门而至,院内建筑因地形限制分散布局,但巢居阁的位置恰与放鹤亭、御碑亭错开,既隐于山林之中,又对着园中水体,更面向西湖,视野较为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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