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一次陪伴

（2021年5月）14日晚周末下班直接赶回如皋老家看望病势渐沉的爸爸，陪伴在爸爸的身边，爸爸几乎通宵不歇的剧烈咳嗽，一分钟两三次高频度，仿佛要把肺要给咳了出来。一口一口连续不断总是有痰，好似一个无底之洞，永无断绝，医生们束手无策，令人绝望。

比之上次4月24日回家，爸爸更见衰弱，只能卧病在床，拄着简易双拐行动已不可能，即使短时间独自站立也变得遥不可及，下床移动必须借助轮椅。病情一日日无情地恶化，偶尔已经出现意识不清的征兆，下午二阿姨二姨夫和三阿姨三姨夫再次结伴过来探望，向他介绍到来的客人，他不甚清楚，口中讷讷，浑然不见当年作为生产队长一呼百应带领乡亲共同生产叱咤风云的半毫影子。

连续咳嗽、胸口难受、偶发头通、排便困难，纷至沓来的疾病击垮了一生好强的爸爸，再也经不住疾病的折磨，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依据弟弟的经验，每当这个时候，在爸爸胸口或背部轻轻抓挠，或用手，或用按摩器，按摩头不能直接接触，爸爸瘦骨嶙峋，皮包骨头，只得使用按摩器背面，这招儿确实很见功效，爸爸大多会立刻安静下来。其实这样的操作对于爸爸的病痛并无多少物理的效应，更多的还是爸爸感受到亲人的关怀和抚摸，心理得到很大的安慰罢了。爸爸对我和弟弟道：“小伙（伙字平声，如皋方言孩子的意思--记忆中爸爸还是在我儿时的时候这样喊过我们，语感大致相当于“宝贝儿”的意思）啊，我这是什么病啊，心口难受啊！”更关注我“你要注意胃子啊，千万不能得胃病啊！”病痛之中的爸爸不忘关照自己的孩子，生怕我们重蹈覆辙，这一刻爸爸心中或许有些懊悔但更多对儿女的担忧。

妈爸情深深笃，然而总是拌嘴，爸爸性格倔强，妈妈言辞犀利，虽然相互担心，但是言语总不让步，听来仿佛吵架似的，三年前爸爸患病，妈妈放心不下，嘴巴边急出很多泡来。上次回家爸爸悄悄对我说：“老二（我的弟弟）脾气像我，以后担心和你妈妈吵架啊。”我劝爸爸道：“不要担心，弟弟很懂事的，我和妹妹也在的。我们都会对妈妈好的。”爸爸知道自己的病情恐怕再难有回天之力，开始思考其身后的事情，内心深处是对老伴儿的满满不舍。

因为爸爸的病情，妈妈和弟弟夜不能寐，没有一个完整的觉，需要频繁起身照顾病人。弟弟只得辞了工作，一份全家赖以为生的职业，无论白天黑夜无微不至地照顾爸爸，包括身体并不很好的妈妈。妹妹和妹夫下班后也三天两头地过来看望帮忙，一来慰籍老父，二来减轻弟弟一家的负担。辛苦妈妈和弟弟妹妹他们了。自己系兄妹三人中唯一考入大学者，爸妈在我身上尤其我付出更多心血，当时自己少不更事，连续两次高考落榜（其中一年甚至都没资格参加高考，预考阶段即被刷了下来），爸爸依然鼓励我继续上学。身边多少家庭，多少兄弟姐妹，尤其姐妹，因为家境贫困或重男轻女，只得选择放弃大学深造的机会，从此改变终生。没有爸爸的坚决支持，肯定没有我现在的今天。如今，爸爸身染沉疴，在他们最为需要的时候，自己却难以常在膝下尽孝，虽说距离最远，其实也就百多公里，往来不过两小时车程，今后必定常回家看看。今天抖音里看到一则报道：大千世界里两人相遇的概率0.00478，能够成为情侣的概率是十五亿分之一，不知道两人成为父子（母子）的概率能有几何？恐怕更加微乎其微吧。可以再次陪伴爸爸妈妈的机会还有几次？好好珍惜，再多一次陪伴吧。

周日下午的告别时刻，毫不留情地来到，为了爸爸喜欢听的小曲带回去的电脑和U盘没有派上用场，原封不动收拾好带回。病床前和爸爸告别，哽咽不知道话语从何说起。不要说路口挥手相送，哪怕院子里和爸爸道别也已是痴念。日渐糊涂的爸爸对于即将离开的长子不再有叮咛的话语，弟弟斜靠在病床边沙发上睡着了，起了微鼾，他太累了，不忍吵醒。妈妈泪眼婆娑，虽然非常匆忙，依然不曾忘记给我准备了很多农产品（早上特意摊的荞麦煎饼还加了鸡蛋、中午新鲜煮出来的赤豆米饭、刚刚剥好的豌豆等等），吩咐我道：这是给亲家公的，那是给大儿媳的，特意剥去了里面的一层皮儿。绵绵细雨中爸爸的咳嗽声、呻吟声里和妈妈道别，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何种景象？担心年迈多病的妈妈，担心正在忍受病痛折磨的爸爸，游子的心间，如何放得下生我养我的天下至亲？

2021-05-16 17:52

2022年9月8日追记：谁曾想到这次的分别竟成永别？一周后的2021年5月23日凌晨爸爸永远离开了我们，斯时我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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