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们长了一双脚叫流浪
文/三沐
01
“姐，假期我去找你玩，我妈一直催我回家，我不想回去。”
“上个假期你也是这样说。”
“我只是不想听见我妈的唠叨啦，你知道她唠叨起来耳朵都可以生茧。”
“等你长大以后，你会发现妈妈的唠叨也是最动听的话，你想听都听不到时你会后悔的。”
“才不会呢，你不知道我妈从早上叫我起床开始，就开始数说我喜欢睡懒觉，这样就吃不上早餐，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等我好不容易起来，她又说我手慢脚慢……”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电话这头对堂妹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02
我有个很好的异性朋友叫秦朗，我们从大学认识至今。
他出生不久后，他的父亲就过世了，他和他妈妈相依为命，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是他却非常向往南方的生活。
高考那年填报志愿，他妈妈让他填离家近一些的学校，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但是他没有听他妈妈的话，他的几个志愿都填的南方城市。
他说：“我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北方，我想去看看江南的山水人文，我想去体验体验南方的生活，想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去外面经历和闯荡。”
他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后来说：“孩子，不是不让你去远了，只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呀！而且等你长大了，你会知道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并不容易。”
那时候，秦朗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我是个男生，我什么苦都吃得起。”
他妈妈后来没有再说什么。秦朗就这样来到了南方，一来就是五年。
那时候的秦朗除了向往远方的城市以及新鲜的生活，还有一点就是不想被他母亲管着，对外面的好奇以及摆脱他母亲的唠叨让他多长了一双脚，它的名字叫流浪。
03
秦朗来南方后，虽然饮食和气候不太适应，但是他是男孩子，慢慢地就活得游刃有余。
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秦朗的妈妈每天一个电话，每天说的话基本上都是重复的，无非是：少吃点乱七八糟的食物，你的肠胃从小就不好，一吃辛辣的食物就会拉肚子，尽量少吃路边小吃，那些都是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南方湿气比较重，雨季比较长，你多穿点衣服，尽量不要喝酒……诸如此类。
刚开始秦朗还接电话，会应和母亲几句，慢慢地，他没有了耐心，母亲打电话过来，他回一句：“我在上课，我在有事。”后来，电话都甚至不接。
他母亲也许意识到自己打扰到儿子，后来就变成三天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礼拜一次电话。
04
快放假的时候，他妈妈又开始一天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催他赶紧买票，但是秦朗却不着急。寒假放假前，他还和同学去外面旅游，就是不着急回家，直到过年前几天才到家。
秦朗的妈妈看着半年不见的儿子，说不出的高兴。本来准备了一通话责骂儿子，但是见到儿子什么责骂都没有说出口。
但是那个寒假却是秦朗在家待的最长的一个寒假。后来的每个寒假，他再也没有在家待那么长过，因为母亲总是问东问西，问他学习怎么样，适不适应南方的天气和饮食，问他南方的城市是不是真的像山水画中走出来那样美等等琐碎问题。
秦朗害怕母亲的唠叨，所以每次放假，他都尽量往后拖延回家的时间。
05
秦朗的妈妈还是会在每个假期都打电话问秦朗有没有时间回家，但是秦朗除了寒假回一次家，一年中其它时间都再也没有回去过。
刚开始，他总会说：“回一趟家坐火车要两天一夜，难得折腾。”
他妈妈即使再想让儿子回去，但是一听他说坐车要这么久，终究抵不过心疼儿子的心理，所以也会说那就别来回折腾了。
暑假两个月，他妈妈打电话要秦朗有时间回去住个十几二十天，但是秦朗会说：“暑假自己想在外面实习找工作，因为以后想找好工作，别人要看你有没有经验，所以想留在这边积累实习经验，等过年再回去。”
他妈妈还想说什么时，秦朗总会回一句：“您就自己在家好好的，可以多找邻居说说话，不要老操心我，我有假期了一定会回去的。”
他妈妈一听儿子这么说，也不好一直再强求他回去，只是叮嘱他：“注意身体，有空多给我打打电话。”
06
大学四年，除了四个寒假，秦朗在其他时候总会因为自己有事和其它理由说不回家。
他快毕业时，他妈妈打电话说：“儿子，工作就回家这边来找吧，以后你总归要回来的。”
但是秦朗说：“工作就先暂定在南方吧！大学四年在这边认识了一些朋友，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我还想在外面闯闯！”
他妈妈说：“儿子，我知道你有志向，有上进心，但是我只想你离我近一些，有时间常回回家，让我看看你。”
秦朗说：“等我在这边扎根立足，我就去把您接过来，您再等我几年。”
他妈妈知道自己拗不过儿子，在电话里也没再说什么。于是秦朗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与追求，大学一毕业就留在南方这边工作。
07
今年是秦朗工作的第一年，暑假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从来没有在暑假回去过的他这次放下电话就买最快的动车回家了。
这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说她妈妈突然脑溢血倒在地上，但是过了很久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秦朗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他妈妈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太平间的身影。他双膝跪在地上，大声痛哭。
08
秦朗后来在整理妈妈的遗物时，发现衣柜抽屉里放着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儿子：
我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提前写好这封信给你，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也离开了，请你不要难过，请你依旧好好地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活下去。
两年前的一天，我在干活时突然发现身体的半边动弹不了了，我以为只是干活久了麻木了而已，但是后来又出现了几次，所以我一个人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血压偏高，而且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是赶快接受住院观察和治疗。你知道医生总会吓唬我们的嘛，我知道自己可能太累了，只要多加休息就没有问题。可是最近断断续续出现头晕的症状，我怕自己有一天就这样走了，而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所以我写下这些话，你不要怪我唠叨。
我知道你嫌我唠叨，可是我不唠叨你唠叨谁呢，你父亲已经走了，我唯一的依靠就是你，后来你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知道你一方面是真的想去有所作为，另一方面是怪我在你面前啰嗦。儿子，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我牵挂的都是你，我除了每天不停地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我还能以怎样的方式表达我对你的爱，因为我摸不着你看不见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过得好，我也知道这样会让你烦，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每天过得怎么样。 你不要怪我好吗？
我真的很想你多回家看看，我要用一年的等待换来你在家的七八天，你知道我等的真的很辛苦。明明知道每次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你都会说自己忙没时间回来，可是我还是会每次都问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在外面流浪久了想找个歇脚的地方时，家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儿子，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我现在发现握笔的手颤抖得厉害，我可能写不下去了。最后告诉你：不管怎么样，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
2015年2月
这封信的日期写在距离他妈妈去世半年前。
09
当我和堂妹说完这个故事时，我听见电话那头，堂妹啜泣的声音。
我说：“你一句不回家说得很轻松，你可以不用回去听他们唠叨，你获得了自由，但是你知道吗？为这个假期他们盼了多久，也许每天他们都在倒数着这个日子，只为等这一天的到来。当他们兴冲冲地打电话问你啥时候回家时，你说你不回去，他们整个人就像被丢在冷水中，全身冷得发抖还要故作镇定地说没关系，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你还记得奶奶吗？以前她在世时，总会在我们放学时坐在门口望着我们回家的那条路，后来我们都去寄宿学校读书，奶奶会在每个礼拜五提前做好很多好吃的，等我们一回家，她就会说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见堂妹不做声，继续说道。
过了一会儿，堂妹在电话那头说：“姐，我记得奶奶，我这个假期一定回家，以后的假期我也会回家，就算我妈再怎么唠叨，我也会回去听她的唠叨。”
我在这边笑笑就挂了电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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