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8日晚,我看到微信群弹出消息,说我的阿姨因为癌症医治无效去世。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从诊断出病情到去世,仅仅半年时间而已。
那一刻,我感到全身上下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踉踉跄跄地提着泡脚的水桶去卫生间把水倒了,然后鬼使神差连滚带爬地上了床,一躺下便开始止不住地流泪,仿佛流泪的行为是非条件反射,根本不受中枢神经半点控制。哭着哭着竟然也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平静地在五点起床出门迎考科目三,并且顺利通过。
然而一切平静都只是崩溃的前奏。一下车,我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流淌。从考场回到学校,下午上课,晚上听讲座,我只觉得身体机能只是在以惯性运转,眼泪不停不停地流,湿热湿热的,仿佛我的身体放弃了温度,无情地命令它离开。
那次,向来以哭鼻子为耻的我哭了整整一天,哭得眼睛红肿生疼。
多年后的如今能用平实的文字平静地打下这段话,我知道时间真的带着我对阿姨的回忆远离我了。其实在得知消息后的足足半年的时间里,我都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生怕一天不和家里人联系他们就可能遭遇不幸离我而去。
如果世上注定有人会因为不幸离去,那我们凭什么保证这个人不是我们的至亲,或者说,不会是我们自己呢?
这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深刻体验。生离死别大概对20岁是最不友好的了。年轻一些,你会以为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好端端地在那吃饭睡觉。年长一些,你或许已经连自己的生死都抛诸脑后了。但是20岁上下,你怀着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和希冀,规划着往后几十年似乎用不尽的美好年岁生涯,以为身边的人陪伴自己如此一直走下去就是大自然的规律,以为人生悲剧顶多是失意郁郁不得志而已。
可是突然,你发现从出生起就一直牵你手,教你学步发音,陪你逛街晚餐,送你上学放学,给你整理行李箱目送你离去的人,竟然也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规律。从他们离去的那一刻起,在你四周360度空间里,你伸出手努力想抓住最后一丝可能性,但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狂奔的方向。他离开了,对于你来说,一平方米和一整个宇宙相比都没有了任何区别,因为他不在任何地方了。
他无法参加你将来的婚礼,无法看到你组建自己的家庭,也无法再和你分享分担往后任何的喜怒哀乐了。
半年后,我收到好友的微信消息:毛毛,我妈妈去世了。
我不知道我应该给她怎样的回馈,因为半年前,收到消息的那一晚的我知道,这种痛苦,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拥抱都无法对我起到一点点的宽慰。
后来得知,她妈妈当时该是有抑郁症。那一晚,她半夜起床,独自一人打车到了附近的水库,平静地走入冰冷的水底,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约又是几个月后,和大学好友在图书馆复习备考研究生时,她接到家人电话,说自己的父亲突发疾病住院,生命危在旦夕。
我第一次看到,平日里那么吊儿郎当,以“身边的人除了自己都是傻逼的”处世哲学活着的人,也有一天会在众人面前不顾形象地流泪。那日天空阴沉,天气预报说当晚会有台风来袭。但她依旧当下匆匆收拾了行李,在那样一个7月的台风天,顾不上行路安全,买了回家的大巴车票上了路。
好在命运待她还算亲切,她的父亲如今康复得很好。
去年中秋回家,和儿时好友坐在肯德基叙旧时,她收到消息,得知自己的高中同学遭遇不幸去世了。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漆黑夜晚,那个男孩开车送女朋友回家后,在一座没有护栏的桥上,因为大雨阻挡视线让人看不清地面,不慎把车开入河中,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而我同学是在一个本地新闻微博账号上看到的报道。平日里冷冰冰的以为事不关己的民生报道,这次与往常大不相同了。那些文字仿佛流出鲜血,跳出屏幕,用锋利的边角在你跳动的心脏上划下重重一道伤痕。
同样的年纪,但他的花儿无情地落了。
我知道,世上的不幸从来没有停止过向任何一个个体发起攻击。有的人幸运地抵挡了它,有的人却只能点击接受的选项。有的人释然了,有的人却还在修炼的路上。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也有深埋的痛。我不想劝你释然,因为疼痛一定刻骨铭心,也因为时间总会抚平伤痕。
只是你看,黑夜和白天总是相伴的。每个人灿烂的笑容背后一定有一张流过泪的苍老的脸。
所以我把这些不幸写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同情,也不是为了和你相拥而泣。
不幸是生活的常态,所以哭过闹过之后平静地接受就好,我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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