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里黄流,白浪滔天,在盛夏炎风中激起大片凉意。一小支分流涌入一块方方正正的池中,那水却是十分清澈,池壁镶着大理石纹瓷砖,与泳池无异。
游鱼般穿过水中人群,我拾起双肩包,发现今日新买的上衣不翼而飞,那衣裳是两件套,薄荷绿色的内衬,外层搭上同色蕾丝纱衣,可做遮阳用。
会丢在哪里呢?我望向岸边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少,眼神锁定在一个幼女身上,那衣服对她而言着实大了些,挂着吊牌的薄荷绿纱衣穿在她身上竟像张麻布口袋,她背对着我,两条小腿垂在岸边欢快地摇晃。
我径直走过去,旁边的女人突然伸手揽住幼女,警惕地盯着我。那女人面容有些沧桑,约莫五十岁,低挽着丸子头,一缕夹白的短发垂在额前,估计是幼女的奶奶或外婆。
我微笑着问道,“您好,请问这件衣服是您孙女的吗?”
女人从幼女身上扯下外搭扔给我,不耐烦道,“拿去拿去,眼睛可真尖。”
随后她偏过头,对着不远处叫了一声“姐”,紧接着轻轻摇头。我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那是一张和这个女人几近相同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同样有些花白的头发被她一丝不苟地盘起,烈日下,棕红色唇妆衬地她年轻不少,想来应当是这个女人的双胞胎姐姐。
双胞胎姐姐闻声转过头,在接触到我目光的刹那收紧双臂,将一个物件护在肘下,可我刚刚已经看见,是那薄荷绿色内衬。
我向她走去,“您好……”
“我不知道!你走开!我不知道!”那女人忽然打断我,弓起身子抱成一团,我有些生气,想要和她理论,一只手却突然把我拉开,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个女人——双胞胎妹妹。
四周渐渐嘈杂起来,人们一圈一圈聚拢,同情起那两个女人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纷纷伸手将我拉开,我愤怒地转身离去,却仍对那件衣裳念念不忘。
丢一件衣服不可能报警,但要是有机会能拿回来就好了。
我乘上电梯,打开手机,眼角瞥见两个熟悉地身影,是那对双胞胎!
她们对坐在商场一侧地休息室里,似乎早就发现了我,正笑盈盈地朝电梯这边望着。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意,明明是她们做错了事,凭什么可以这般毫发无损,笑地如此自在?
待我闷着头走到家,已是傍晚时分,正洗着衣服等母亲回家,突然一个人不请自来,她走到一堆脏衣服旁边,“哟,在洗衣服呀。”
借着窗户投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清了她的面容,转而勾起嘴角,挂上一抹笑,竭力装地自然,“是呀,洗衣服呢!”
是双胞胎妹妹,机会来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内也染上薄雾般的淡黑。我示意她坐下休息,蹑手蹑脚绕到厨房,藏起所有刀具,而后取出一把菜刀,悄无声息地走到那女人背后,随即猛地上前,将刀横在她脖颈动脉处,
“叫你姐姐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弄死你!”
女人哆嗦着不肯表明态度,我冲她咆哮着,约莫是过了几分钟,我拿出她的手机,让她输电话号码,编个谎话让她姐姐带着衣服过来。
电话通了,这下好了,衣服能拿回来了吧。
可若她姐姐过来后发现自己妹妹被挟持,拒绝交出东西,两个人对一个人,怎么抢得过,说不定还会被揍一顿,得不偿失,怎么办呢?
对了!我可以报警,眼下这情况,若警察能来,不论其它,衣服总归是可以拿回来的。
屋内信号不稳,我拖着那女人走到后门外,白日尚未完全褪去,屋外要亮得许多,望一眼刀刃侧的女人,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您好。“
“您好,说一下您的地址。”平缓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
先问地址?我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着,“**小区**—*—*。”
“报警事由?”
“嗯……民事纠纷。”
“您是哪个公司的?”
“啊?我……我不是哪个公司的,就是普通群众。”
“那对不起,我们不能接。”
“啊?为什么?”
“我们这儿还有很多文件要上交处理,麻烦您理解一下。”随即挂断了电话。
不能接?那要怎样才能接?非要我死掉之后,出了人命才能接案吗?我昏昏沉沉地想着,两侧太阳穴胀痛起来,突然一个女声从前门传来,
“原来是骗我拿衣服过来!”
是双胞胎姐姐!她来了!
我就着极弱地光线,飞快朝前门望去,她已经不在了!骤然回神,之前挟持的女人也不见了!
我举着之前那把刀,穿过客厅,向前门走去。天色愈加暗沉,层层的黑色墨水般蔓延开来,重叠着将客厅笼在片漆黑之中。
得找到她,至少在母亲回家之前。
我四处摸索着,可除了前门处的光,我什么也看不到。而那个女人,那个额间垂着夹白的发,从我手中逃走的女人,或许正举着一把刀,藏在某个暗处……
不能,不能被她杀死,母亲为什么还不回家,我好害怕。
突然,一个女人从前门探出头,对我咧嘴一笑!
惊魂未定之间,我定眼一看,那女子竟是表姐。表姐眯着眼笑了笑,一个人从她身后走出。
是奶奶!对啊!奶奶家离我家很近的!
我扔下刀,冲上去抱住奶奶,慈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没事,有奶奶在呢。”
身后依然是一片黑暗。
我忽地睁开眼,心脏依然胡乱跳着。右手探到枕头左侧,拿出手机看了看,六点过,还能再躺一小时呢。
房间内黑沉沉的,比梦中还要暗上几分,却没来由地感到心安,毕竟我没有那件薄荷绿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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