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阿姨的家里,又开始出现争执声了。听说是空闲在家的叔叔打算回乡里住一段时间,正好也陪一陪中风的老娘。阿姨不愿意,要他回去住一两天就回来,然后每天接送上初二的女儿。两个人就为此大声争吵了几句,最后叔叔还是屈服了,周末回家住了两天,周一就开始接送孩子了。老娘呢,早就送到了敬老院里。
一开始听说他们家的事时,我们都很是不理解,觉得这个阿姨太过刻薄,夫妻两个都不太孝顺。那时他们家两位老人都在,公公婆婆一年也还是会来住两三个月。一来住,这个阿姨就往其他人家走,很少会待在自己家里了。当时,熟悉的这些邻居乡亲们,都有在劝说她,不要做得这么绝情,老人家了,三个儿子家轮着住,自己还都有退休工资,她也就煮口饭的事情,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可在这样被劝说几次后,阿姨终于忍不住家丑外扬,跟大家倒起了苦水。
她始终忘不了她公婆曾经对他们家的忽视和她七岁儿子的去世。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公公是县城的工人,婆婆就跟着一起住在了县城。她和老公住在乡下,每天往返县城去打工,公公婆婆没有给过他们太多帮助。儿子七岁放暑假那天,她和老公正好都要加班一段时间,就想着早上把孩子带到县城,住几天再回来。可是等他们早上收拾好东西送完了孩子,还没到下班,就接到别人兜兜转转捎来的口信,她儿子淹死在了乡下家门口不远处的池塘里。我现在都还记得阿姨边说边哭的模样“哪怕他们给我带一天,我崽可能都不会死。”
我无从体会阿姨在一次次回顾那一段时间的悲痛,就像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在医院里生孩子时的无助。哪怕是聆听她的倾诉,我都能觉察到她的绝望与痛恨,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她切身之痛。所谓的安慰也是那么得苍白。时隔二十多年,她都依然无法对当年发生的事件释怀,在那一段最需要支持与帮助的艰难岁月里,他的公公婆婆选择了袖手旁观,无视她们的苦难,现在等他们撑过了绝望,被小儿子压榨嫌弃了之后的公婆却说要来依靠他们,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能够接受公婆来住,有饭给他们吃,就已经是她做的最大的忍让和退步了。
这个阿姨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在我带崽在家的时间里,她经常叫我带崽到她家吃饭,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她都很是热情地给我们分享。平时见到她,也总是一脸笑意的模样。如果不是和公婆关系的恶劣,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沉痛的过往。当后来公公过世,拿了老人存折的小儿子说不能只由他一个人照顾老娘后,他们就把老婆婆送到了敬老院。我不知道隔壁的叔叔对曾经的往事是否介怀,但也时不时就听到他说自己本是要带孙的年纪了,结果还在带嫩崽;会看到他经常跟另一位叔叔说本来他也有一个像他儿子那么大的崽……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爱自己,好好爱家人,有余力,再去好好爱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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