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相似

靠在沙发上，看窗外天一点一点黑下去。感到自己渺小、孱弱、一事无成。怎样逃避周日傍晚照常造访的空虚？

睡过去就完事了。

（也许不该是这样的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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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母亲突然说：“你不觉得，我们三口和你奶奶那一家格格不入吗？好像我们是外人似的。”

我一边嚼香菇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复：“是啊，可是我跟谁都疏远。”

她突然笑起来了：“看来你冷淡也遗传了我。”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她，过去的年岁里，我竟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仔细回想，她与任何人人交际时永远是一副八面玲珑的形象，以至于我从没将她散发出的疏离气息放在心中。我印象里，她爱凑热闹，与朋友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对当初总是刁难她的奶奶百依百顺，生意场上大方得体，遍地是旧交，获得过许多真心的赞美。就连面对并无感情的丈夫，也永远是笑意盈盈。

我其实捕捉到她许多透露出冷淡的瞬间。她常说“群处守住口，独处守住心”，虽然我不敢妄言后者她做到几分，但确实在一群人中间，她的为人总是无懈可击的。她不嚼舌根，不尝试强行融入，行为语言分寸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一切都需要极强的边界感和将自身抽离的能力。

更多关于她疏离的证据来自我们之间微小的共鸣。母亲向许多人贩卖着自己添油加醋的故事，换得她想要得到的空虚的同情后就逐渐疏远。母亲时常摆出让我觉得“如果让我假笑就会是这样”的表情。母亲笑着同父亲打趣，或是毫无芥蒂的拥抱父亲后，下一秒就可以转过头去暗骂一声……想来，这些也都是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在她每一次因为难逃麻烦暗自烦恼的时候，我都能敏感的嗅到空气中的厌恶之情。

我曾因为发现了自己与父亲相似的地方而感动不已，感到自己和父亲都不再是孤单一人，我看着他走过的曲折的路，心中满是亲切的悲戚之情。可我直到现在才想清楚，我心里那像根刺一样突兀的冷漠到底来自哪里。

其实过去害怕过自己与母亲的缺点相似，害怕变成那样的人，但当时的我还没能看到我身上承载的，母亲的部分的全貌。母亲的缺点并非是我曾觉得的虚伪肤浅利己主义，那些表现形式来自她夹杂着矛盾的漠然。她难以感受到稳定的人际关系带来的满足感，所谓“天长地久”带来更多麻烦，其实我亦然。只是她总是在追求更多的变化和快乐，而我碍于性格中属于父亲的极度善良和优柔寡断无法忍受伤害他人，只能在反复自我麻痹“快乐本不存在”中走向慢慢失去希望的未来。

现在想想，我完美的遗传了两人“不那么好”的部分。母亲坚强勇敢从不放弃，认定了一件事就必然会做到最好，鲜少失败。同时为人大气，有很多很多朋友，是个世俗眼中了不起的女强人。父亲多年来永远一身正气，勤奋好学锲而不舍，看事情总是一针见血，非常孝顺，有近乎伟大的奉献精神。而在我身上基本找不到这些。

有趣的是，父母许多年来一直互相看不起对方的缺点，两人近乎相反的短处在我身上交融形成了矛盾的我。我无数次迷茫、痛苦，大抵都因为这两股在我心中不断斗争的势力。而最近，我似乎也慢慢在这两方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希望能做真正能帮助别人却又能避免与对方更深接触的事情，比如医生或者老师。

总之，找到了自己与母亲相似的部分，即使不算优点，也足够让我不再感觉无助。连“背负着母亲的糟糕之处”本身都带有一点暖意了。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会更像父亲还是母亲，还是真的能变的平和呢？

20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