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周家一夜无眠，屋子里的灯亮了个通宵。楠楠不到五点就醒了，夜里大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孩子在睡梦中喊“妈妈”。
周生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天塌下来了。
闻讯赶来的二奶奶和二爹爹坐在客厅里唉声叹气，周生耷拉着头，木纳地站在一角，身上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
腰间处隐隐作痛，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奔波了一夜，没有找到人。各种可能和不可能的画面排山倒海似的煎熬着他的身心。
二奶奶看出了端倪是又气又怜，说道：“折腾了一晚上，你赶紧回房间休息，腰不能受凉。”楠楠提着碎步从房间里横冲直撞地跑出来，睁大圆眼在客厅里绕了几圈，嘴里振振有词：“妈妈，妈妈去哪了？我要妈妈。”
他几次想推门出去，被二奶奶厉声呵斥了回来，稚嫩的嘴角轻轻地扯动了几下，又怔怔地看着大人们，眼泪几度在眼圈里转着弯。
周生不忍，心上被剧烈地撕扯。“拉你爸爸回去睡觉，天没亮呢……”二奶奶假装虎着脸，楠楠猛地扑到周生的怀里，脑袋来回地噌在他的胸口，父子俩相拥着回房。
这时，纱门被人用脚支棱出了一道缝，就听“咿”的一声，婆婆侧着身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了，周小燕手里抓着一摞碗和筷子紧紧尾随其后，身后的纱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先吃早饭，吃过早饭再商议。小燕，叫你爷起来吃早饭，他一会还得出去找人。”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空碗盛粥，周小燕转身走到西房门口朝里喊了一句：“爷，吃早饭。”
客厅里剩下一阵“嗖嗖”地囫囵声和筋疲力尽的喘息声。
我睡在周生中学旧址遗留下来的校舍里，学校在废弃多年后被何晓东租下来做了厂房，目前厂房的占地面积只是校园的一隅。
偌大的宿舍里一片狼藉，和储料仓库实在是没有区别。三张简陋的单人床被扔在幽暗的角落里，似乎是拿来应付一些外来员工的饮食起居，显然还没正式派上用途。
两盒蚊香和一个打火机支撑着一夜的坎坷，前半夜，我的思绪被一屋的蚊子绞杀得灰飞烟灭，后半夜，身体已经坠入了天昏地暗浑然忘我的境地。天亮了，是很远的事。
“咚咚……”有人敲门，我本能地爬起身，意识逐渐透过眼缝里的光回归了现实，一幕幕凌乱跳入眼帘，仿佛将我置身于悲惨的世界之中。
何晓东扒着门缝低声喊：“赶紧起来，我爸妈一会就到厂里了，你不想让人误会就利索点。”听罢，我慌忙胡乱地答应着。颓然中又感到那么一丝丝的可笑，好像两个偷情的中学生在撇清彼此的关系。
待下床穿上凉鞋时，我习惯性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和臀部，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才恍然确定，昨夜那个疲于奔命的女人什么都没带，没带行李、手机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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