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勒马科斯远涉重洋,向奈斯托尔打听他父亲的消息,他这样问道:是被人杀死在路基,被仇敌的部族,还是亡命在大海,安菲特里忒的浪尖?他接着对奈斯托尔说,不要回避惨烈,出于对我的怜悯,悲叹我的人生,如实地言告一切,你亲眼目睹的情况。
不要回避惨烈。这并不是仅仅出现在史诗,戏剧中。
我经历过我的外婆和爷爷的死亡。
爷爷是因为摔倒而离世的,就在摔倒前的那一天中午,他还向我的母亲询问我假期的安排。摔倒之后的颅内出血,肺部感染,消化道出血,生活如实地告诉了我,出于对我的悲悯,没有回避点滴。
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消息轻,自然,就像一片羽毛,落在泥土上。这个消息里的沉重,痛苦,经历的人从不谈起,不知道,是希望自己充满勇气,还是希望他人充满勇气。
接到爷爷摔倒的消息。我和妹妹从城市不同的角落,赶到火车站,妹妹含着泪对我说,姐姐,我害怕。我也害怕,从此,我渴望勇气。
人生而有死,是我们假装不存在的事实。好生,恶死,甚至连谈论,我们都不敢,都不愿意。但其实,我们并不是真正的,也并不真正地懂得,厌恶死亡。
真正厌恶死亡的方式是什么方式呢?
凡高说,我对生命的规划就是,尽我所能的创作更多的素描和油画,那么当生命结束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带着渴望,爱,深思,回看往事。
厌恶死亡的真正方式,是拼尽全力地去热爱生命,热爱世界。爱每一分钟,爱每一个地方,用自己的天赋,学习,热情,作为,向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证明并悟解自我:我存在过。
我们只有一生的时间,这是我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幸运。因为唯有我们拥有不可重来的一生,我们才更懂得追寻生命的意义。
惠能在后来,一直教导,不要重凡尘,也不要重涅槃,看重一端的人,也必然放不下另一端。为了让人更彻底地看空,反不让人执着于空,而是因随任啄饮。让一切,都放在流水中。
流水。如果真如佛家所说,有无尽轮回,那么,在无尽的河流里,每一滴水,就真正地空了。
我们不空,也不会看空,因为我们并没有生命无尽的河流,我们所有的,只是这一滴水。
只有这一滴水,你想要什么?
把想要的东西,放在一生的尺度里面去考虑,你的心会准确无误的告诉你,你想要什么?那么那些呢,你这一刻,急不可耐想要的。不,他们不来自你永恒稳定的心,而来自你转瞬即逝的意。不要去意欲,去听心的答案,去听心欲。心欲,在强烈的意欲面前,是如此地微弱,但是,去听这声音,像在夏夜,捕捉林风的,夜莺的声音。心,她看过这一生,她悲悯死亡的惨烈,她对生命和生命的意义充满深情厚意,她知道死,更懂得生,她是正确和永恒,而她,就在你的胸腔里。
真的不想要吗?这一生。在蔚蓝的大海里,找到属于你的地方。为这个世界,唱出你心中之歌。不感到孤单,不感到畏惧,永远不急躁,永远不失望,听凭内心的召唤和陪伴,一路前行,因前行而对生命充满勇气。所有失去的,时光,青春,甚至生命,都因为有了不歇的创造,作为而得到补偿。
想要吗?
那样的,一往无前的勇敢,在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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