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在逃亡的过程中,一天(暗自)想到(这个):时候到了,就应当弘扬佛法,不可以始终隐遁,于是,来到了广州的法性寺。
一天(暗自)想到(这个),在原文中用的四个字是,“一日思惟”,惠能开始弘扬佛法的起点,不是“遂出至广州法性寺”,也不是后面的“惠能进曰”,而是这四个字,“一日思惟”。思的主体是自己,思是在自己的内心,动于深处,有感而发,由内向外,思的结论是“时当弘法”。
“弘法”这样的词语,和“弘道”非常像。弘,不仅仅是宣扬,广大的意思,也是在宣扬,广大的过程中,我与彼,道与人皆精进,提升的意思。弘法之弘,弘道之弘,使广大,使精深,除了通过语言,还要通过行动,实证。
曾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是人去扩大,创建天道,而不是天道扩大,创建人。一个人,全人类,学习,知道,实践了正确的道理,由此而变得光大,这是道弘人。这是一个视角。再从另外一个视角看,所有的正确的道理,不论是信仰还是知识,道德或者艺术,他们都不是先天存在的,都是人类一点一点探寻出来,创造出来的:信仰与善,与其说是神赐予的,不如说是从人的心灵里发源的;知识与真,与其说是自然原有的,不如说是从人的好奇心,规律意识里找到的;艺术与美,与其说是原本就是美的,不如说其实是人的对大自然的亲近心和感受力。所以道的本源是人。从整个人类历史的层说,的确是人能弘道。从个人层面来说,道从来都不是死道,而是活道。即使你在实践当中重复的是同一个道理,但是每一次行为的增加,都提升了道在宇宙中的意义,并且在推广和实践中,个人对道的体悟也肯定会不一样,所以对个人来说,也的确是人能弘道。
这样一看,道的每一个环节,源头是人,终点也还是人。这样“人能弘道”也好,“道能弘人”也好,最后都可以归入一个公式,就是“人能弘人”,人推动人,自己能推动自己,他人能推动自己,自己能推动他人。我们看一下,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为整个人类所积累的文化推动。这些文化背后,每一点的背后,都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如果想要有进步,每一点进步的背后,都有一个活生生的自己。我们所有进步的意义,都是要成为一个源泉,一点烛火,在奔涌不息的生命河流中,又去推动另一波浪潮。
惠能要弘法,法是佛家之法,五祖之法,但弘法的本质是:人类生命河流中的相推相成,人类生命宇宙中的相通相得,所以这是整个历史,整个宇宙的一种普遍行为。既然是普遍行为,背后就有一种原始的遍在的生命动机。我的意思是,惠能之弘法,是被一种生命本能推动的,就像苏格拉底,没有论道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就像梵高,唯一所在乎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有更多的创造,还有很多伟大的科学家,音乐家,他们是被同一种力量推动的,而这一种力量也在推动着我们,只是它还没有在一定的条件框架下,通过适当的契机表现出来,从而被我们发现,强烈感受。盈满自然发溢。如果我们没有强烈地感受到要去创造,要去奉献,是因为我们所学的还不够。我们还没有充实,丰盈。那么,不要去拒绝,主动去拥抱人类文化遗产推动你的力量。
你是生生不息的生命链条中的一环,你有一个继承,创造,传递的使命。海浪中的一波,你啊,前后都是同心同德的人,天地会给予你广阔的空间,上下飞翔的鸥鸟会给予你无限的乐趣,你要始终生活在前后相续,左右相及的力量连接,涌动中,一直,成为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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