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终将会像非常青的叶子知秋一样,随着天气和气温的转变,慢慢变色,消退去所有的青春活力,不再期待风中摇曳。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们开始惧怕一些东西,不是惧怕所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也不是惧怕探索前方未知的凶险,害怕的单单是那垂老之态和深巷长街中孤零的背影。
人的一生可能就是这样吧,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一生不可能不进一次病房,就像一辈子总有碰壁的时候,就像随行的影子,在没有光的地方也会离去。幸运说到底也不过是困厄中的一种自我安慰而已。
人的一生,年轻时再风光,也会在老到佝偻前行的时候被遗忘。人到底不是神,逃不掉垂老这一宿命。哪怕是再厉害的护肤品都会有期限,哪怕是冷冻术,也会在解冻的那一刻回归正轨。不老,终究是个神话。我见过街头佝偻着背,望着可能不到一米高的老人,约摸才年过花甲,满头白发,体态削弱,背上背着用白色袋子装的几十斤的大米,还斜挎着一个具有民族特色的大布包,里边装着杂七杂八的不知道什么用品。她一个人步履摇摆的走在街头,走走停停,显尽了垂老之姿,既辛酸又令人怜悯。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害怕极了,害怕自己老来孤身,却又要为了活着而活着。
我害怕垂老,恐惧暮年,害怕自己老了不能自理,就连活着都是拖累,就连喝口水都要叫得歇斯底里,就连想出去看看阳光也只能是想一想,但我最害怕的是想要的团聚最后只能是出现在我下葬的那一刻。
姑婆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镇上出了名的人,样样能干,人人都夸。可是到老了的时候,从七八年前能为子孙下厨转变到三年前能自己走到街上的姑姑家,能走到坝上(村落间一块空的地方,大家常常在这里聚聚,乘凉,聊天)和老人们一起乘凉闲摆(地方语言,“闲聊”的意思),到最后转变为只能坐在木椅待在家里的花棚下,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后来她的子女把她送到我家由母亲照顾了好一阵子,她的子女有时间会来看她,给她买各种保健品和必要的用品,然由于各种原因,人数总凑不齐。到后头来可能是有点老年痴呆的原因,她除了我们家人,谁都不认识,也是除了我们家人,不愿意再和谁说话。谁也不愿意亲近,像极了一个久离父母的孩子——今年9月22日凌晨,她在我家,在她常睡的那张床上,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夜里没有呻吟,也没有任何异常,连悲伤的气息都是微乎其微。
是不是老了都会知命,知道自己何时离开,所以连走的方式都是那么安静?但悲哀的是直到离开的前一刻,姑婆都没能看到自己整整齐齐的一家。最后一家团聚的画面都是在这场白事上,在最后挖坟、下葬、立墓碑的那一时段。可又有什么用啊?都不在一个世界,所有的情感传达都会被隔离开来,事实来说,她再也感受不到了。就算这场白事上收到了来自亲人朋友的零零总总的几十个祭奠的花圈,她也不会知道了。
人都会老,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盛年,老年,暮年,一个都少不了。而我已经度过了人生的九分之四,还是害怕老去,恐惧暮年,害怕有一天自己再也无力自理,还要无人陪伴,就像街头的那位老人为了活着而活着。害怕青春变色,害怕曾经期望的风中摇曳,变为恐惧的摇摇欲坠。
为此感慨,如果我是常青的绿叶,不惧天气,不怕季节,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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