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面的窗户升起慢慢铺开暖光充满整个科室的房间,沙发上的中年大叔翘着二郎腿,右手用三根手指托着脸,左手交叠在沙发和右手肘之间,缓缓的谈及2008年时的经历,时而皱眉,时而苦笑,最后叹息一声说,你们年轻人真好啊,身体好就好。
科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21岁的男孩,看着他询问状态还好吗,他点点头。简短的交谈几句后,中年大叔直言,这孩子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男孩突然蹦出来一句,“可能是我上班的时候表现的太嚣张了吧”,嘴角是又难过又想表现的不是那么有所谓而挤出的笑容。
轻轻敲门后推开病房的门,女孩躺在床上,睁开眼皮都有些费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时不时的舔舔嘴唇转身望着窗帘拉到一半看过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天的窗外,看到我后开口“医生,你能坐下来陪我一会吗,我害怕”。随后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她接过去咕嘟咕嘟的喝去大半,用手背抹掉嘴边残留的水滴慢慢闭上眼进入呼吸均匀的状态。沉默的看了一会慢慢下坠的点滴,起身悄悄关门离开。
拿着碳素笔,在笔记本上一边做记录一边和桌子对面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干干净净的书生气模样的男生交谈,男生声音洪亮而亢奋“‘溜冰’完人做事情会变得很专注,也会有很多灵感冒出来,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果用对地方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呢?”说罢,脸上浮现出的笑夹杂着鬼魅和挑衅。
“医生,我儿子100多天啦,现在抱着他把他举起来他的小脚丫会不停地瞪可好玩了”,说罢用两只手做着模仿孩子蹬腿的波浪状摇摆的动作。这个天天混不吝到各个科室医生都嫌恶的患者谈及孩子时却能明显看见他眼中的光,很亮很燃。
这是工作的这两周里印象最深的五个人。
这些细节,转瞬即逝,微妙到很多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是机械性的忽略。
很多时候大脑会偷懒,把认知简单的归纳为“好”与“坏”而不去究其因果。
羡慕着年轻人朝气的大叔自述吸毒是为了缓解胃溃疡带来的疼痛,迷迷糊糊的女孩吸食笑气是因为大家都这样玩不做就变得不合群了,21岁的男孩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人下了K粉,之后就开始出现幻觉不断的自责内疚与道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他们无一不说着后悔,却也依旧对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不再复吸而保持不自信的怀疑。
当生命中的重要他人得知他们吸毒的消息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够强压心头的愤怒与憎恶去抱持他们同样的无力感。
每个人都可以站在道德与法律的制高点去怒其不争,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自然也会一次又一次利用哀其不幸的人复吸从而证明自己就是个纯粹的“混蛋”重复体验被他人拒绝与疏离的负面感受。
改变与戒断的方式看似容易,坚持下来却是寸步难行,阻碍的除却百爪挠心的瘾,还有难以脱离的社交圈。
成年人每一次跳槽都需要在深思熟虑之后积攒莫大的勇气,更何况他们是要跳出能够间接性提供刺激与存在感的舒适圈。
入职第一天车大大就说,别说心理咨询能帮助他们完全戒断,这种鬼话都是不专业的人说的,我们只做自己能做的事。
很多时候我们也许只是坐在阳光下听故事的人,但我们也许也是他们生命中为数不多能够不带评判去听懂这故事的人。
未来的路也许依旧很难,我从不奢望这些微薄之力能够扭转多少这样看似越轨的人生,可是我希望每一个说完故事的人,在往后又一次经历黯淡无光的时刻时,我们彼此之间的交集会成为他们眼中一点点燃起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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