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柴旦出发,今天去敦煌,长路漫漫。满目荒原戈壁,路过乌兰,多兰,德令哈,马海,车辆在广袤的海西州阔野上驰骋,路边有零星的骆驼草,沙柳团,白色的盐从黄色土地里析出,忽如点点白雪,飘零于干旱土地上。
到南八,司机师傅说,这里有强烈的地磁场,罗盘与卫星都将失效,从前这里是被上天畏惧的地方,再往前走些就是魔鬼城。
又说起曾经的故事,从前南八只是一片没有名字的荒凉与死亡之地,地处柴达木盆地北端的雅丹地貌边缘。1955年,八位来自南方的女地质队员进入这片土地寻找石油资源,一次返回途中路遇风沙,在魔鬼城里迷失方向,地标被埋没,没有水源。三天后同伴寻来,她们却永远地长眠于恒古荒原。地以人名而生,为纪念八位光荣的女地质队员,在她们牺牲的地方被称作“南八仙”。而我,更喜欢称为南八。
魔鬼城天艳阳高照,两侧的雅丹地貌一望无垠,和同伴去爬一个高坡,土质沙松,手脚用力便可陷入,没有选择较远的平坡,在近道费力向上爬,压低重心,手脚膝盖齐上,终于安全登上,心中唏嘘有惊无险。高处有烈风,不敢距离崖边太近,实在危险。同伴们拍照人物,我独爱景,无边大地,如室内沙盘,星罗沙丘点缀其中,正中笔直一条玉路如丝带,点点蚂蚁与汽车欢喜拍照,唯头顶太阳,肩上清风,方知身处大千世界。
土丘 同伴 车路 底看 2号路标 行车 (梦娟-摄)公路照片在这里拍摄,心中都有个最美公路照,但师傅坚持不能耽误之后的行程,其间原委之后再说。不时有车过往,拍摄的心惊胆战,玩耍的不亦乐乎。找前车的河南女孩帮忙拍照,梳几条彩色披肩细长辫子,面容清秀,身材苗条,说话确实大大咧咧的北方味道,和同学一起来玩,在兰州上大学,已经读三年研。
Vv(沐风-摄) 跳跃(梦娟-摄) 戈壁滩阿克塞,酒泉,敦煌,荒漠与戈壁占据人类眼球大部分的时间,开始时右侧有连绵的黄色荒山,有些回族人的墓碑,上面绑上红色绸布,暴露在烈日下。路过一条干涸的河道,现在不是雨季,但八九月份可能会有山上下来的洪水。大山后面有中国的驻军,有星星零零的梭梭,偶尔看到黑色的野骆驼,远方小小几个黑点,道路笔直,通向天边。隔段道路下有供野生动物通过的桥洞,汽车路过呼啸飞驰。
慢慢大地平坦,四周不再有山川河道盐碱地,不再有植物与动物,有些小的碎石头,满目一片死亡的淡黄色。司机师傅谈起自己的生活家庭妻子儿子,有趣的西北风俗。很早辍学,混沌青春时光,父亲为了安稳儿子的生活,给年少的孩子订婚,是小时候一起玩的玩伴可能因为彼此太过熟悉,可能因为年纪太小不想被婚姻束缚,结婚当天,两家红红火火,迎新的队伍却找不到新郎。司机师傅姓刘,当年的小刘新婚大早逃婚而去,不顾一切后果的叛逆,和家里就此闹翻,到处流浪工作,在艳阳高照的西北烈原上,吃尽人间苦难。人总成长,现实磨平了曾经的棱角,心经过风风雨雨,也会向往一片港湾。同家人和好如初,父亲又给说了一个姑娘家,小刘带着父亲给的五千元钱,跟着媒人,去了几百公里外的西北姑娘家。家这儿有个风俗,男人去娶媳妇,先跟着媒人去姑娘家看看,看姑娘的相貌品行家境,如果感觉合适,两人单独处一个屋子时候,男人要给姑娘手里塞钱,姑娘感觉可以,就收下,如果不同意,就不要。在姑娘家里,媒人陪着老人们在东屋说话,小刘与姑娘在西屋,两人相对默言,小刘拿出5000元钱,往姑娘手里塞去,姑娘脸色绯红推脱,说:我不能要你的钱。又把钱推回去了。
刘师傅话说到这儿,挠头一笑:我当时想的是,她不要这钱正好,可以拿回去自己挥霍,过后同行来的媒婆问怎么样,他夸张道说那姑娘死活不要,把钱摔在了地上。媒婆劝到不要伤心,好姑娘到处都是云云。就这样小刘心怀鬼胎高高兴兴的回家,不料双方家长早就暗通关系,又撮合两人见了第二面。在黄沙粒粒的金色小县城,小刘与姑娘去逛商场,本就不互相讨厌,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越相处越情投意合,小刘拿着父亲给的5000元钱,给姑娘买了新的衣服,新的裙子,新的鞋子,预订了一段平凡的年轻婚姻。婚后短暂而甜蜜,小刘为生活去戈壁的无人区找叔叔干活,叔叔是矿场的工程师,与家乡的新娘相聚几千里,没有假期,又价格高昂的通话线路,一分钟60秒十元钱,新郎一星期给新娘打一个电话,六七分钟将近百元,是最昂贵的爱情思念。三个月九十天后,再受不了孤独,蹭上驻防官兵的绿皮卡车逃走,千里迢迢回家乡,小刘站在家门口扣门,姑娘起身开门,两人相见相拥,新郎与新娘发誓不再远行分开。
西北的姑娘大多风格彪悍豪爽,听说过老公出轨老婆在身后拿着菜刀追的趣事,是刘师傅的好友前半生风流不断却也命途潦倒,想来不会有假。小刘与妻子却是相敬如宾,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这些年小刘工作与失意,后来14年开始做西北西南旅行环线司机,家里的那个姑娘总在背后默默支持,相夫教子,孝顺老人,缺钱就要,有事便说,对丈夫不会过分管束,二人相互倾心,相互信任,生活小康,充满希望。世间夫妻若都如此,又哪里会有那么些怨恨情债。
现如今,岁月如神偷,青春小刘与姑娘一去不返,老刘脸庞皱纹浅浅,这个坚毅的西北汉子已经是两个小伙子心中最伟大的父亲。刘师傅长年跑青、川、藏,有太多神奇的故事,这个在戈壁滩飞驰直行的晴朗下午,传奇一一道来。我们听着故事,这片土地上,外人看来漫漫黄沙一片死寂,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却将其视为神灵,世代供养守候。周遭路遇一切,耳得之成声目遇之成色,路边徒步寻求搭车的两个小伙子,风尘仆仆却眼神坚毅。最美公路笔直而危险的超长上下坡路,三个自驾的女孩在公路中心随意摆弄身体拍摄身边运货卡车呼啸而过。拍摄鬼吹灯而大为红火的石油小镇,若干破烂房子新旧建筑物件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鼠疫石油工人死光而荒废。离公路不远处的铁路直通青天,是直通敦煌的高铁近几年刚刚开通夏天通车冬天关闭。酒泉去阿克塞的左手边戈壁滩上有高高的太阳能源聚光塔,无数太阳反光镜子被精细编程将光线汇聚于塔顶闪亮而刺目白色光球美丽异常。去敦煌的路上平生第一次见到沙漠,路过石窟群与敦煌古城与成片成海的葡萄园最后是一座空气清朗的塞上小城,敦煌终到了。
公路桥下 石油小镇 空空 拍摄 路过阿克塞 鸣沙山沙漠和沐风去城镇的小店里买相机储存卡,昨天相机就已经没有空间,将就着用到敦煌。司机刘师傅送我们去客栈,把广州的哥哥姐姐放在那里,广州的刚哥突然被公司召回去开会,玩的正进行突然离开刚哥也很是不爽,但命令难违,深感遗憾,好在公司开会在张掖,距离不算远,约定好后天再相见。
西北这边与内地有时差,如果都按照北京时间计算,日落大概在晚上8:30到9:00,如今下午五点出头,太阳还在天边高高挂着。司机将我们拉去沙漠露营地,鸣沙山的某处沙漠地带。脚踩细松的黄沙,走着有些吃力,后来干脆拖去鞋袜,一步一脚印,看着颇为喜欢。用手抓起一捧沙,干干的,细细的,被太阳晒的暖暖火火,不似海边沙的潮湿。
同行人一起玩耍,沙漠摩托与滑板滑沙。遇到上午帮忙拍照的河南姑娘,又互相拍些美丽照片,红色衣裙配上漫漫黄沙,远方驼铃声清澈悦耳,太阳西垂,蓝色天空慢慢变暗,黄昏飞快将近,天空有笔直的白色飞机航线,眼前整个世界慢慢变化,如同一幅浓彩渲染的旋转画卷,黄沙满天飞舞,人群在天空中疯狂舞蹈,太阳沉入地下,整个宇宙轮回颠倒万物生灵瞬间生长与死亡理想被融化痛苦被冰封。
红色蓝色与河南女孩 骆驼一家 沙漠与绿洲 落日 飞去乌鲁木齐 新婚之人 黄昏 长影(沐风-摄)晚上参加的篝火晚会,人是蛮多的,主持人蹦跳着活跃气氛。同桌的人有些开朗,有些寡言。身边的深圳姐姐,小名旦旦,长的美丽清纯,说着广州腔调的普通话,很是悦耳,喝酒极快,开始互相碰杯对饮,后来支持不住,和沐峰互换位子,反正他酒量比我好些。同两位同龄女孩坐在一起,一位喝些啤酒,一位只喝些可乐,闲聊几句,颇得欢心,两人与我同届大三,之前在香港大学读书,后来得机会去北大做一年交换生,正好五一长假期,来甘肃旅行游玩。前年去过北京游玩,又同大年龄,三人话题满多,互相聊聊自己的家乡,凉凉之夜,灵魂快活飘荡。
很晚熄灯,互相帮忙着支起帐篷,和沐风在沙地上抽兰州,仰头去望星星,只有北斗最亮,听说要后半夜起来能看到星海。又想喝啤酒,起身去买,正遇到旦旦,听说我们要喝酒积极参加,又拉了那两位河南的姑娘,吵到旁边早睡的人,换位到远处的凉亭下,五人对酒聊天,睡意全无。旦旦早几年游遍中国,长期入藏区徒步流浪,有钱时候尽情挥霍,没钱时候搭货车,或是单单是走路,一年一年探索,年轻而狂野的内心总有时候疲惫,后来回深圳,结婚生子,如今女儿刚5岁,得空出来转转,回忆曾经过往。
沙漠深夜起风,夜色很凉,饮尽杯中余酒,摇摇晃晃回帐篷,躺下勉强睁眼,黑色天空星罗棋布,如此好看。
2019.06.04. 00.30am 于大连
篝火(旦旦-摄) 点烟(旦旦-摄) 帐篷(沐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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