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源5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我和妻子在花香中醒来，迎着清晨的阳光走出帐篷。

有了阳光的照耀，面前这片桃林显得更加壮观。妻子跑向了最近的那棵桃树，抬头去闻树上桃花的芳香。我跟着她走过去，摘了朵桃花，别在她的耳边。

妻子很美，欲与桃花试比艳。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双手捂着脸露出了娇羞的笑容，我把她揽进怀里，静静地呼吸着满是花香的空气。

“走吧，我陪你去找昨天打水的那条小溪，我们去找十里桃源。”

她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收拾完毕后，我们出发了，这一次，我紧紧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再放开。她已经陪了我很多年，眼看着我们就快要接近真相，我在心里默默地承诺，这一辈子，都决不再放开她的手。

由于昨天打水的时候来过，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那条小溪，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去，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看到了日记里记载的那到山边的裂缝，溪流仿佛正是从那裂缝中漏出来的。

我们心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于是坐下来，换上了雨靴，踏进溪水，沿着小溪走进了山洞。我走在前面，提着电筒，妻子跟在我后面，双手紧紧拖着我的背包，一步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段距离之后，山洞变宽敞了，我们跨上岸，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山洞中有空气在流动，空气中同样夹着花香，令人心旷神怡。我假想着马上就要走出山洞，马上就要看到传说中的十里桃源，我的心也跟着自己脚步“咚咚”直跳，越接近洞口，跳得越快——

豁然开朗，漫山遍野的桃林，漫天飞舞的桃花，但是，没有村庄，只有这一望无际的桃花。

我有些失落，一时间，这么多年的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来，但是，没等我发出任何感概，妻子伸手指向了前方——

“看！”

桃花林里，那一堆不协调的东西，我认出了那是什么，即使经历了七十多年风雨的洗礼，我依然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是战斗机的残骸，当年太姥爷被击中的那架战斗机，果然，如同日记里记录的一样，它坠毁在这里。

面前的景象，和当年太姥爷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景象一样，没有十里桃源，只有漫山遍野的桃树林，和那架坠毁的战斗机。

“走吧，虽然没有村子，”我伸手牵了妻子，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但既然来了，那我们去看看太姥爷的战斗机吧，那可是英雄的飞机啊！”

妻子笑了，学着我给她别花一样，摘了朵桃花别在我的耳边，我笑了，伸手想要摘下来。妻子不同意，反而摸出手机来要自拍。好吧，拗不过她，自拍就自拍吧。

奇怪的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妻子的手机看上去完好无损，屏幕却无故出现了花屏的现象，关机重启了几次，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妻子嘟着小嘴埋怨道，一定是昨天那跟头，把手机给摔坏了。我笑着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我不还有个手机嘛。

然后我从背包里把手机给翻了出来，我把手机保护得很好，要是我们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我们可得靠这东西求救啊。

可问题是，我的手机也花屏了。

我们是从山坡上摔下来，妻子的手机揣在身上的，摔坏是极有可能，但是，我的手机是塞在背包里的，外面有睡袋裹着，就算是从山坡上直接扔下来也未必摔得坏，这就真奇了怪了。

不对，事情没这么简单，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从衣袋里摸出了指南针，是的，没错，就是那个昨天突然坏掉的，引得我们两口子在这满山乱转的指南针。

我把指南针拆掉了，拿了根妻子的头绳系着指南针中央，吊起来，果然，我笑道，猜对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铲子，随便找了个指南站指的地方挖了下去，不一会儿，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

“走吧，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不过，我们在这儿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们下次再来。”

妻子一脸茫然，望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她更关心的是，没有指南针，手机也失控，我们应该怎么下山。

我信心十足地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是的，太阳，就是最好的指南针。

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采纳了妻子之前的提议，去找找太姥爷当年的老战友们。成功下山之后，我买了张机票，直奔姥爷那儿去，把一切可能知道这件事儿的人的电话号码都记录了下来，接下来，直到我下次再去十里桃源之间的时间内，我得抓紧去拜访这里面所有的人，他们才是最后确定我猜测的重要人物。

第一个人，是太姥爷战友的儿子，这个老爷爷也是当年和姥爷一起，在医院门口玩石子的小孩子之一，后来太姥爷讲故事的时候，他也在旁边。

他说的故事，和姥爷讲给我听的故事大同小异，当然，这个故事，他是和姥爷一起，听太姥爷说的。

第二个人，是太姥姥医院里同事的儿子，不过，他的年龄太大了，他的一切话语，都由他的儿子来专属。不过，我听明白了，问题也就来了。

他说的是，当时，他的父亲是太姥爷的主治医生之一，太姥爷第二次上山他父亲也有跟着去，不过，他从未听过父亲和他提起过这十里桃源，也就是说，太姥爷并未和这位医生以及一起上山的战友们，说起过十里桃源。

第三个人，也是太姥爷战友的孙子，年长我二十几岁，我喊他叔叔。这位叔叔说起他爷爷口中的这件事儿，和太姥爷日记里的，就相差更远了。

这位战友也是第二次陪同太姥爷上山的人之一，不过，当时上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去寻找十里桃源，而是为了寻找坠毁的战斗机。而他，则是机械工程师，是去检查这架战斗机有无修复可能的。

这位叔叔说，他的爷爷当时得到的任务，就是去检查战斗机的，因此，上山的小分队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为了寻找战斗机。至于十里桃源，压根儿从没听过。

事情真相在一点一滴拼凑成型，但是，每一次十里桃源的神话被打破一点，妻子就会劝我一次，她生怕我会因为十里桃源这个神话的破碎，而彻底崩溃——

毕竟这也是我多年的梦，一直以来都是。

最后这个人，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我望着她时，随口按照目测的年龄，喊了她一声“大姐”。她却笑了，开口说道，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阿姨”才对。

好吧，阿姨就阿姨吧，我不过就三十出头，不介意扮嫩。

她大约三十七八，看上去的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她是当时照顾太姥爷的那个小护士的，孙女。

“奶奶那时候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整个病房十几号伤病员都归她照顾，”她说，“你太姥爷说的那个故事她很喜欢，就记了下来。”

“这么说来，当年太姥爷他确实和旁人说起过十里桃源的故事？”我问。

她笑了，“说过，不过，那是说给他儿子听的。我奶奶是因为好奇，所以，就在一旁偷偷地听了。”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有可能，根本就只是太姥爷说来哄儿子开心的，一个童话故事？”我说。

她点点头。

我有些失落。

“不过，后来，她又问起过这个事儿。”她又接着说道，“她问，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你太姥爷的回答，也确实很耐人寻味。”

“他说什么？”我问。

当时小护士是在给太姥爷换药的时候问的，太姥爷听罢，淡然一笑，摇摇头说：“哄小孩字的故事，怎么把你也哄到了？”

小护士马上红了脸，端了药盘子想要逃走，哪知道太姥爷又说了一句话，她的兴趣立马又来了。

太姥爷说的是，这是个真假参半的故事，或许，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和环境下，才能和他一样，看到这个故事的真相。

小护士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却完全没有弄明白太姥爷说这话的意思。

我顿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阿姨没明白我为什么笑，就像当年的小护士没明白太姥爷为什么这样说一样。

小护士继续追问下去，太姥爷却笑而不答。

至于后来，太姥爷给上级汇报时，至始至终也从未提及过十里桃源的任何事情，他们第二次上山，的确是为了寻找坠毁的战斗机。

而那句战友点醒他的话，在我们的谈话中也从未提及，太姥爷压根儿就从未提过这个故事，甚至也没有提过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林。

至此，我认为，太姥爷是知道整个故事的答案的，只不过，他没有把答案给记进自己的日记里，而是在日记里另写了一个理想国的故事。

是的，太姥爷也是个文化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穿越时空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从秦朝一直隐居两千多年也是不可能的，那么，他所看到的如果是真的，也只有用“特定环境”和“特定时间”才能解释。

而现在看来，他看到的，或许的确是真的。

我看看手机上的日期，快了，我所等待的时间就快到了，很快我就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