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
这事要从我太姥爷说起,那是1943年底,意大利已经宣布投降了,抗日战争也进入了全面反攻阶段,太姥爷也就是在这时参加了著名的常德会战。
是的,就是那场打得很惨烈的常德会战,当时太姥爷是国军的飞行员,据他自己的日记中记录,他的很多战友都牺牲于此役,好多人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睁着眼睛战斗至最后一刻,就连他也是,在飞机坠机的那一刻,他也真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时候他已经硬撑了好几天了,就连战斗机都被迫返航加了好几次油了,他也听说了,燃油的后备已经不足,很有可能这一趟他飞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圆满地按照计划完成了任务,轰炸掉了日军占领的高地,此时,他仿佛听见了全面反击的冲锋号响起,他低头看看机油储备,还好,或许还足够他返航吧。
然而就在这时候,麻烦来了,他的战斗机被日军的炮弹击中,径直往远处的山区坠去。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总之他是在飞机坠毁前跳了伞,一阵大风刮来,将他向山区吹了去,最后,他落地的地方,距离飞机坠毁的位置很近,他有些担心被那些追着坠机来的日军追上,在击毙了几个小鬼子后,他的弹药已经不足,只得往山里去寻找躲藏的地方。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四周万籁俱静,安静得让人害怕,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生死瞬间,太姥爷已经顾不得心头的恐惧,只得赶紧找到藏身之处,避免再被日军找到,这时候硬碰硬肉搏的话,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优势,而且,他一个飞行员也未必斗得过对方陆军,白白送死并不等于是战斗英雄。
他凭着记忆去寻找坠毁的飞机,虽然他也不知道就算找到了还有没有用。
这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都感到震撼的场景——
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清晨风起,山谷里漫天遍野飞舞着桃花花瓣。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贪婪地呼吸着这桃花香,可是,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时刻提醒着他,还身处在战场中。
他往前走去,拖着疲惫不堪地双腿,往桃林深处走去,直到山边,这时候,他看见了从山里流出来的溪流。
那小溪就仿佛是从山的裂缝处流出来的一般,他来到裂缝旁,探头往里望去,漆黑,但明显能感觉到有空气流动,这说明山洞那头肯定是通的,就是不知道沿着走下去,能不能够一个人通过。
他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便沿着山洞走了下去,一脚踏进了溪流中,冰冷刺骨,他不禁哆嗦了两下,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十几步之后,山洞变得宽敞起来,他也不用再踩在溪水里,于是他靠着山洞壁旁,抖抖脚上的水,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然后,他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随即,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太姥爷是国军某部队的飞行员,在那个年代要培养一个飞行员很不容易。参加抗战的时候,他大约也就二十来岁,在部队里娶了媳妇,安了家,举家跟着南征北战。后来因为他有文化,体质也好,被选成了飞行员,这一飞,飞过了很多大会战的战场,直至最后战死沙场。
常德会战是他经历的无数次战斗的其中一场,战斗结束的时候,太姥姥在阵亡名单里看到了他的名字,当即就晕了过去,战友们都知道他坠机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逃脱。
直到他自己回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好多天,太姥姥都已经披麻戴孝,并把他的名字报上了死亡名单。
太姥爷受的伤不算重,多处都是被树枝挂伤,以及从高处跳跃时扭伤的,修养了一段时间后,他重新走上了战场。
说起他坠机后的那段经历,在他养伤期间,他带着战友重新去过坠机的地点,但是,除了那架坠毁的战斗机以外,那座山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看到的满山桃花,更没有那豁然开朗的场景。
当时,战友的一句话把他点醒了:
这寒冬腊月的,哪儿来的桃花?
那一段经历后来被太姥爷记进了日记里,就这样一直保存着,一直到了七十多年后。
我翻开这本日记的时候,也被里面的文字记录惊呆了。
如果太姥爷的经历是真的,那么他坠机的时候,时间应该是12月底,那时候湖南的气候应该已经很冷了,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桃花?
我在网络中查阅了常德会战的时间范围,确切一点,太姥爷坠机之后,战斗就差不多结束了,12月20号左右,那一年的常德不知道有没有下雪,但就算气候反常,也不可能在十二月底开桃花。
我倒情愿相信这是太姥爷跳伞之后因为受伤而做的一个梦,因为这梦里面的内容,看上去真的太熟悉了,似曾相识。
是的,地点差不多,景象也一样,就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太姥爷是个大学生,文化人,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我想他最后应该是个学者。可惜的是,家里竟没有他的照片,全都在战乱中遗失了。
这本日记,是太姥爷唯一留下的遗物。太姥姥去世的时候,手里始终死死抱着这本日记,不肯放开。
那时候我还很小,太姥爷日记里的故事,姥爷曾当做童话故事讲给我听,哄我睡觉。直到我的年龄越发长大,学识变广,才发现原来太姥爷日记里的故事,并非无来由。
中学时代,课本里讲到《桃花源记》,我始终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和太姥爷日记里的故事如出一辙,课堂上我还和老师争辩了起来,结果,当然是我被罚抄《桃花源记》作为惩罚,以示惩戒,表现老师的权威。我不服气,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太姥爷的那本日记,无果。
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由于被罚抄了几十遍《桃花源记》,我把这文章背得滚瓜烂熟,再也忘不掉。
十年前搬家的时候,这本日记才再一次被翻了出来,纸张早已发黄,摸上去脆得厉害,似乎稍微重一点就会碎掉。我把日记本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全部敲进了电脑,存进了手机。
于是我开始了寻找“桃花源”的行动,我想从拜访太姥爷还在世的老战友开始,不过,时间过去已经太久,他们也未必还能记住,其实,就算找到了,可能也没多大用处。我换了个方向,去寻找当年太姥爷坠机的地方。
是的,这个地方就在常德附近的一座野山中,根据他日记里的记录,我找这座山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不,应该说,是工作之余的休假时间,连妻子都吃醋地说,我真应该把家搬到常德去,就不用一趟一趟地往那里飞了。
虽然她话这样说,但实际上,她也对日记中的故事感觉到好奇,经常跟着我一起飞到常德,去寻找日记里的蛛丝马迹。
后来我们找到了那架坠毁的飞机,其过程之惊心动魄,为此妻子和我大吵一架,摔东西撂担子,差点发誓赌咒再也不来了。
还好,这个誓言我没有立,当夏天来临,我们夫妻俩再次来到坠机的那个山谷时,面前的景象,令我们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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