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麦天

作者: 晨雨初听1979 | 来源:发表于2017-06-14 10:06 被阅读0次

             

    记忆里的麦天

                          记忆里的麦天

        时光如水悄然间就滑到了六月的中上旬,正是豫西山村麦子成熟的季节。今年拜上天风调雨顺所赐,金黄饱满站立在庄稼地里的麦子以丰收的姿态等着颗粒归仓,此时的布谷鸟叫得也更欢了。

        如果说月亮是别在乡村的一枚徽章,那布谷鸟“麦天咋过,豌豆面馍”的啼鸣应该是所有经历过麦天的孩子们的乡愁所在,无论你身在何处,一声布谷鸣是乡村对你无声的召唤,霎时间,会教人思绪万千,情不能自已。记忆里关于麦天鲜明生动的往事,像剔透玲珑的石子一般,浸在清澈的水里,历历可数。

        那是个物质贫瘠的年代,还不流行外出打工,庄稼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侍弄关乎一家人柴米油盐的一亩三分地上,因此一年的农事就显得格外正式和隆重。麦黄的时候,学校会放半个月的麦假,老师还有在外工作的人都要回家收麦子。大人们开始动手做最紧要的活儿一一造(chao)场。先铲掉荒了一年的场上的草,扫去大的土坷垃和石子儿,然后浇上一层水,撒上一层麦糠。给沉重的石磙套上个木架,后面拴上尾巴似的有厚厚叶子的栎树枝,在树枝上压一个圆的石盘。于是,几人一组拉磙或者牛拉的造场就开始了,拉了一圈又一圈,走过一遍又一遍,直到地面瓷实平整了才算完工。这时,各家各户也都根据家里的劳力人数磨快了几把镰刀,准备了几根捆麦子的结实绳。

        动镰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六月的天气总是响晴地炎热,割麦只能放在一天里凉快的时辰进行。年少时的瞌睡总是很多,身体仿佛在床上牢牢地扎下了根,当清晨天麻麻亮的时候,爸妈轮流来喊着起床割麦了,那一会儿对割麦的事打心眼里反感,丝毫生不出像大人那样迫不及待想要收获的期盼。好不容易睁开惺忪的睡眼,穿上旧的确良上衣,趿拉着千层底旧布鞋来到地里时,发现干活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弓着背,正一刀一镰卖力地干着。直到看见村里的哪个小伙伴也在现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没有亏得慌。

        早饭后再下地,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没有风的时候,滚滚热浪像要把人烧着似的,可还得硬着头皮挥舞镰刀。初割麦时,麦茬总是留得太高,稍不留神又会割破手指,成了伤员好像是很骄傲的事,因为不用在地里烤晒了会被爸妈派去干杂活。仿佛割了很久,抬头看时,割倒的麦子还只是麦田的一角,心情瞬间就沮丧到了极点。最喜欢的是胜利在望时,爸妈在那头割,姐弟几个在这头,割着割着就头碰头地相遇了,心轻盈得跟羽毛似的。割麦的过程总是辛苦的,苦咸的汗水伴着使劲才能生出来的耐心,但也有不少趣事发生哦。

        割麦中途,又热又累的时候,地里干活的人会不约而同地找个阴凉地歇息,大人们话收成说家长里短,孩子们总被差遣去取水拿干粮。村子下头一家的院里有口深井,一年四季甘泉不涸。拿一个铁桶,打半桶清澈冰凉的井水,倒半袋白糖,晃一晃就成了解渴又实用的饮料了,提到地头,人们豪爽痛饮。偶尔也有走村串户的人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密封严实的木匣子,搁着叫孩子们眼馋的冰棍,没有华丽的包装,一层纸裹着雪白晶莹的冰糕,一毛钱一支,甘甜又止渴。大人们给钱,一次能豪气地买上十支,那一刻,有富翁的心理优越感。汲取了清凉的身体,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一下子就有了向上的精神头。

        北村平地的庄稼是连成片的,没有人的惊扰,田里安心地住了很多小动物。正割麦的时候,会听见有人叫嚷,这儿有一窝野鸡蛋,同时听见野鸡"扑棱棱"飞起来掠过麦田展翅的声响;偶尔有青蛙"呱呱"地蹦跳着钻出来;最开心的莫过于看见了野兔出没了,受惊的野兔在麦田里乱窜,无论它跑到哪儿,微微倾斜向两旁的麦子都会出卖它的行踪。看见的人会丢下镰刀去追赶,寡不敌众,野兔常常败下阵来。记得我就有一只被捕获的毛色灰白的小兔子,柔软的毛,可爱的三瓣嘴,我不知道是给她喂豆叶好还是花生叶好。时至今日那毛绒绒的触觉还残留在手心里。

        路里一亩多的麦田,全家人得花费两三天时间割完。收割完毕,就是怎样把麦子运回麦场了。离场近的,就捆了直接背过去,或者扁担挑,远的要捆成一捆捆,装在架子车上拉到场里。拉完麦子,地里捆麦的地方总散落了很多麦穗,此时的孩子们便荣耀登场拾麦穗了。一人挎一个竹篮,从地这头慢慢寻找到那头,很多时候,想去疯玩的心总被诱惑着,隔三差五漏捡了很多麦穗。

        起先,打麦子是全靠人力,把运到场里的麦子均匀地摊在场上,套上牛或者人拉或者卡车转着圈碾。我清楚地记得,老爸用他的嘎斯车碾场的时候,很少坐车的我跟小伙伴们非要去坐,结果车一圈圈地转,我们晕得稀里哗啦,再别提坐车的快感了。说那时慢,碾场也很慢,后来组里人一合计就买了台打麦机,迅速地提高了工作效率。在麦收的环节里面,最激烈壮观的场面要数打麦了。机器一开,紧张有序的打麦就开始了。你用木叉挑过来,我往打麦机里蓐,他扒麦籽,他挑麦秸,他来扬场,各有分工,有条不紊。几个环节当中,蓐麦的活最危险,要眼疾手快,拿捏好分寸,听说过不少胳膊被骇人的机器吞噬的事故。打完这家打那家,直到夕阳西沉月亮出来才罢手,打麦场上的人个个一脸锅底黑像刚出煤窑的工人。没打完的麦子被高高地堆砌起来等待第二天打,如果天气不妙,或者雨突然来袭,人们半夜里还得起来,慌张地来到下场,打着手电筒,把麦堆严严实实地盖起来,像细心地给孩子盖上被子一样。

        扬场看起来最潇洒,趁着顺势的风,有经验的老人用木锨扬起一锨夹杂着石头子儿麦糠的麦粒,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风过,吹去了麦粒中轻飘飘的金黄麦糠,扫场的人用长把的竹竿扫帚轻轻一掠,扫去了麦粒上短杂的麦秸梗,麦子立时就很干净了。别看扬场这活看起来轻松,却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麦子扬好后,大人们拿出一卷补好了大窟窿小眼睛的蛇皮袋来装粮食了,我张口你来装,不一会儿,干瘪的袋子就饱起来了。尤其是叫"口袋"的,土黄色细长口径小一点,特别能盛,装饱的口袋堆在地上,躺在上面当床睡分外惬意。装完麦子,天已经黑透了,燥热渐渐散去,远山如黛繁星闪烁,娃娃们光着脚丫子在场里四处奔跑嬉戏,山上的夜鸟欢唱,水塘里纷纷扰扰的蛙鸣传来,喧闹了整个夏夜。大人们则忙着收拾家什,唤着自家的孩子帮忙推车回家喽。

        那时麦场边有一个小支流汇成的水塘,塘里布满了大石头,鱼虾成群,岸边长着成片碧绿葱茏的水莴苣,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水塘里偶尔会有水蛇游弋,头顶上漾起一道水痕,远远地看见,心里也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舒服。大人们打麦的时候,我们就来河滩凉快,把脚丫子浸在清凉晶莹的河水里。大姐姐们随意地抽两根金黄的麦秸,变魔法似的能编出一枚土豪金的戒指来,也很别致。那个年代,人总是心灵手巧的,手作的玩意信手拈来却又能熨帖一颗颗好奇爱玩的心。

        天气若是接连晴朗,就开始晒麦了。找块平整的地面,把成袋的麦子倒出来,用木头耙均匀地摊开,像谁把石头扔进了湖里,漾出来一圈圈涟漪似的好看。麦子早上摊开,晚上再归拢到一起,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当拿一颗麦子用牙一咬,发出"嘎嘣"一声脆响时,就算是干透了,麦子就可以颗粒归仓了,平整的场上也多了好些个或方或圆漂亮的麦秸垛。铜锣密鼓的麦天就这样溜过去了,活干完得早,我们还能落下几天空闲时间,天马行空地玩几天再上学去。

        寥寥文字怎能详尽地记取那年那月麦收时明澈生动而又热火朝天的情景和数不尽的欢乐。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看见表弟发在朋友圈的小视频,大型收割机去村里了,人们只用准备一些蛇皮袋和拉粮食的交通工具,等在地头就行了,不出半天功夫,北村组就麦罢了。如此快捷,就像这个不出经典的时代一样。而手工麦收的场景、老一辈打麦扬场的手艺还有木叉木锨木耙之类的家什,这些被贴上了岁月标签的往事虽然湮灭在了时光的长河里,但它又一直清晰而深刻地镌刻在很多人的心田上,不曾忘怀。

        就像穿塑料凉鞋、喝汽水、抓石子儿、摔纸面包......童年的时光抓不住,但我们曾经愉悦地经历过一样,这就是值得万分庆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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