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藏委屈晓晗痛哭，舍养子敏怡难笑
第57章：潘胜利偷捡废纸，汤捍卫寻找证据
机加车间团支部书记潘东林又来汤捍卫的办公室汇报。
汤捍卫问：“小白脸这两天怎么样？”
潘东林说：“这回他可是彻底的蔫了，叶技术员一走好像对他刺激挺大，除了干活和谁都不说话。”
“那中午呢？”
“中午他都是一个人在刨床后边的小工具箱上吃饭，吃完饭就去调度室。”
“去干什么？”
“因为那有桌子椅子，他拿报废的工序单在上面练字。”
“练字？就他还用练字？”
“啊，就是瞎划搂，消愁解闷呗。”
“都写些啥？”
“我还真注意观察了，都是些革命口号歌词啥的。”
汤大眼沉思了片刻说：“每次他写完的纸呢？都拿走了？”
“一般他写完了就把纸一团扔到垃圾桶了。”
“嗯，这样，你把他练字的纸想办法拿给我，注意，别让他发觉也不要让别人看见，明白吗？”
“是，明白。”
汤捍卫决心查找王晓晗的反革命罪证，他相信一定能够查到。你想啊，父亲被打死了，家给抄了，好工作没了，放着情投意合的姑娘就是没资格搞对象，你说他心里能没有怨恨？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有怨恨他能不发泄？只不过是发泄的形式隐蔽罢了。
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一切反动派都逃不出这一规律，他王晓晗也不会例外。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尾巴，对此他深信不疑。如何查找、发现阶级敌人的反革命言论文革初期一本小册子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有个造反团收集各地查获的反革命案件，将其典型案例汇编成册，里面有：南方一个塑料厂将塑料凉鞋的鞋后跟设计成“共”字图案、有一个药厂的负责人将一句反党的话用藏头诗的方式写进了药品说明、有人使用影射的方式写文章讽刺领袖，如陶铸的散文“太阳的光辉”……是啊，在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面前，阶级敌人表面上都是老老实实，哪个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党和领袖？但背地里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定是有的，王晓晗当然也不例外。
潘东林又来了，交给他两张王晓晗练字的纸。他将办公室的门插上一个人对纸上的字开始研究，这两张纸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钢笔字，有的横写有的竖写。除了革命口号外，还有一些如：建筑是凝固的时间，历史用音乐来书写，什么意思？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自大一点为臭，汤大眼琢磨：这是影射谁呢？好多词句如：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虽然感觉有点晦暗，可是用来作定罪的证据恐怕说不过去。
看着这横短撇长放马由行的字体，汤大眼心里不禁赞道：你还真别说，小白脸写的字还真他妈好看，我要是有一手这么漂亮的字没准就能调到局里了。
接着他又感叹：字写得好坏和长相丑俊一样在谁身上那就是谁的，嗨，你就是再有权也抢不到自己身上啊！此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镜子里自己熟悉的那张面孔，咳！难怪有人管自己叫大眼，这眼睛长得也太难看了大得不是个样。想到自己长着这么一副尊容和一手不成体的烂字他顿时气馁了几分。
从那以后，每隔两三天潘东林都要给汤捍卫送王晓晗练字的纸。做这件事给潘东林带来了不小的快乐，使他有种做特工的感觉。在大垃圾桶里取出揉成团的纸时要选择好时机，要用身体作掩护，有人走过来时还要装作往里吐痰。
这些揉皱了的纸可把汤大眼给累坏了，像思考难解的棋局一样，对每张纸他都要仔细地查看研究。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他一无所获。放弃吧又有点不甘心，继续研究吧实在是太累。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潘东林又给他送来五张纸。他决定：假如这五张纸还发现不出什么问题的话就告诉潘东林别再送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小白脸知道我会检查他写字而有意调理我呢？不然的话为什么写完不拿走？不撕碎？只是团一下扔进垃圾桶？
他把这五张纸摊开一一细看：第一张的字迹比较工整，写的是：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的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青春啊，永远是美好的。可是真正的青春只属于那些永远力争上游的人，永远忘我劳动的人，永远谦虚的人。
这话说得好哇，不像是小白脸说的话。噢，想起来了，是雷锋日记嘛。我说的呢，这话要是他说的那不就假了吗，他把这张纸放到了一边。另外两张好像也是雷锋日记，都是热情革命的话语。他正着看侧着看再倒过来看，看了一会也放到了一边。
剩下的两张写得有点乱，好像和前面那那三张不是一天写的。他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看这两张写满字的纸，其中一张纸上写有：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嗯，这是什么？没听过呀，写这些是什么意思？错错错，还连着三个错，说谁错了？
他接着往下看：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什么意思？发泄有才没有被重用？焚林而田，竭泽而渔。这是谁写的呢？好像是讽刺什么？欲破曹公，需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嗯，这是三国里的话……除了欲破曹公这两句其余的都看不大明白，这个小白脸到处显示他有学问（中间其它诗词从略）。
他把这张纸拿在手里左调右调地看，猛可间他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在这张写满了字揉皱了的纸上暗藏了一句十分恶毒的话，也是所有反动派的心里话。纸上以“东”字为中心反时针大约四十度连线的位置上就能找出那几个字，那几个字有的隔一行有的隔两行，那几个字连起来就是：错在毛泽东……啊呀！不能念出来，太反动了！念出来就是对伟大领袖的不敬。
接着他在最后一张纸上也发现了重大问题：如果在这张写字的纸上画个大圆的话就能发现圆圈上有这么几个字：刘少奇冤枉。这几个反动的字是隐藏在下面的诗词里：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中间其他诗词从略）
这两句反动话着实把汤大眼吓了一跳，只有对党对领袖对文化大革命怀有刻骨仇恨的阶级敌人才能写出这样恶毒的语言！好你个王晓晗，这次我看你还有啥说的？此刻他的心情就像一个猎人穿林爬山千辛万苦地下套、设陷阱经过多日耐心的守候终于逮住一头猎物那样兴奋！
这次一定要让局领导和全厂职工看看，我汤捍卫不但能挖出历史反革命还能准确地抓住现行反革命！小白脸，好你个狗崽子，竟敢攻击伟大领袖替刘贼喊冤？啊，这还了得？窗花事件让你躲过去了，这回让你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这级别的反标别说是两条，就是一条也得镇压！
为了这两条反标更容易让别人看出，他用铅笔在一张纸的后面画了一条带弯的斜线，在另一张纸的后面画了一个大圆圈。这么重大的现行反革命案件不是本厂本局能处理了的，应该由公安局立案抓人吧？对，整理材料上报公检法。
材料怎么整理？他打算把材料写得全面些，这样小白脸是现行反革命的结论显得更充分。抓现行反革命刻不容缓，当天汤捍卫便加班整理材料，有关王晓晗的反革命罪状原稿纸足足写了三页！一般往上交的材料汤大眼都让郝长征再誊写一遍，因为他的字太不成个。但这次他决定由自己写，一来是怕泄密，二来是他不愿意让别人分他写材料的功劳。
他屏息用力想把字写得工整，无奈笔不听他使唤，笔画该平的不平该直的不直，写完一看并不比平时写的好多少。三篇稿纸，写了三遍，也真难为他了，一直写到后半夜才写完。
累是真累，兴奋是真兴奋。这回有了铁的证据，厂革委会？厂党总支部？你们都远点扇着吧！也别讨论了，我直接把材料交到局党委。后来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当通知金宝山一声，毕竟是厂一把手嘛，这么大的事瞒着他好像说不过去，别让上级说我是隔着锅台上炕眼里没有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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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难为他了，一直写道后半夜才写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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