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新房子,老房子,用这三个词写儿童、中年、老年】
壁炉前,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信,是村里的堂妹写来的。
信里说,老房子要拆啦,问他能不能回去签个字,办手续。
他已经很久不再想起那栋即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老房子了。事实上,他的大脑很少转圈,多数时候窝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飞鸟,偶尔想到它们去向何方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行将就木在离家万里的异国他乡。
大抵,是回不去了吧。
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仿佛是红砖的颜色,那是村里第一栋红砖瓦房,当木匠的爷爷带着三个儿子在村西头盖了八间房,圈进一亩多荒地,前院种柿子,屋后种杏树,爷爷的红脸膛上闪耀着汗珠,他挥舞着铁球,兴头很足,他说“柿柿如意、阖家幸福。”
房子盖好那年他8岁,是个乖孩子,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当小尾巴,还是长辈们的好帮手。
爸爸种菜他拔草;爷爷挖坑他填土;妈妈喂鸡,他给抓蜗牛;伯伯骑着大梁自行车去县城,他和哥哥姐姐一起到村头等。
那年的夏夜,是家里人最多的一年。他印象最深的是西墙下的井水里湃的凉西瓜。
夏夜里,大人孩子围着大石桌,爸爸从井水里捞出一个十几斤的西瓜,刷刷几刀下去,孩子们捧着吃得汁水四溢,大人们慢吞吞地吐籽。
夜深后,风里添了微微的凉意,一抬头漫天繁星,数着数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柿子树长高了,年年挑着满树的红灯笼,杏树越来越粗,黄澄澄的果子挂满指头。可一年年的,树下的人却越来越少。
他也出来了,遇到很多人,走过很多地方,轰轰烈烈的时候,记不得家乡,混得差了,又回不去家乡。
他像小时候那样听话,待终于意识到不对,以为将要事发,在人家的安排下匆匆逃离故土,后来虽知是虚惊一场,后悔却晚矣!
曾经的荒地上,长起来的柿树和杏树很茁壮,但它们并未实现爷爷的理想,树下的人家散了,只余了一栋老房。所谓事与愿违,大抵说得就是这回事。
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即将熄灭了,灰烬的余温,将让他在异国的小镇,保有一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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