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再反转的无真相、无结尾——《调音师》影评

影片在前40分钟是欢乐的印度片，承接以往印度片猝不及防就载歌载舞的印象。40分钟里，主人公阿卡什有了稳定的工作，也收获了甜蜜的爱情，甚至暴露了主人公的秘密——他是装盲的。

真正的故事开始在40分钟后，阿卡什如约来到地产大亨普拉默的家里为他的妻子西米做专场表演以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却撞见西米与情夫曼诺拉，还有倒在地上的血迹斑斑的普拉默。阿卡什以他内心强大的承受能力和伪装暂时骗过西米和曼诺拉，他们都以为阿卡什是真的盲人，以至于在阿卡什面前自导自演了一出西米的丈夫普拉默回来几分钟后又出去与人商谈事情的桥段，实则西米与情夫一起处理尸体，让情夫将普拉默的尸体装行李袋中拉出去，以意外车祸的方式圆满这个谎言。阿卡什如果只是这么一直装瞎下去也就算了，但是他偏偏想去报警，竟戏剧性地发现警局里的警官就是那个情夫曼诺拉。故事从情夫的怀疑开始转折，剧情一波三折，西米与曼诺拉对他不断试探，弄瞎阿卡什的眼睛让他成为真正的瞎子，甚至穷追不舍想要杀了他。

如果影片集中写西米和情夫对阿卡什的追杀也能使故事情节饱满，充满高潮，有头有尾，然而这部影片最有意思的是越看到后面，你越猜不到情节到底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本以为隔壁的老太的怀疑会让案情有新的线索，找出凶手，谁想老太竟然被西米推下楼，也没有人有任何疑惑；阿卡什楼下那个调皮的小孩偷拍发现阿卡什不是盲人的视频看似很重要，可以成为案件的关键，但是在十分钟内就被西米删除了；阿卡什的女友苏菲，纵观全影片她最有用的价值就是她说出许多人都发现阿卡什是装盲的事实，导致阿卡什被弄瞎，后面的情节几乎没有了苏菲。在故事里最为正义，观念最为纯真的苏菲也没有帮助故事的冤情真相大白，没有给故事一个圆满的答案。故事借助西米之手铲除了一切让真相诉诸于世的可能性，让故事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无限延伸，甚至“无端”地生出“买卖器官”的黑市，情节往往在意料之外，叙事节奏迅速，反转猝不及防，预测不到故事的结尾，而看到了结尾又似乎还有所期待，不认为这是结尾。这也许也是印度片鲜明的特点之一：脑洞大开制造的黑色幽默。

但它终究是犯罪悬疑片。按照电影从开头看到最后的前五分钟，我们其实可以知道故事的前因后果。事件很清晰，一个地产大亨的妻子联合情夫杀了地产大亨，然后追杀一个假装盲人而看到真相的阿卡什，阿卡什在种种艰辛下逃脱了追杀，幸而没有死去。这个故事没有多少悬疑，作为观众都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最后的五分钟看完却让人细思极恐。电影的开头独白“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来杯咖啡吗？”也是电影结尾阿卡什跟前女友讲述这个事件的第一句开场白，由此可知，整部电影的内容都只是阿卡什一人所讲的，是真还是假？哪部分真，哪部分假？一切都显得不确定了。

我们可以从阿卡什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来判断他所说的故事的真假性。阿卡什装作盲人，并不单纯是为了专注音乐，而是知道盲人在社会上可以获得一些便利，比如可以住上便宜的房子。他与苏菲的爱情也是不真诚的，他隐瞒自己装盲的事实，知道最后一刻仍然如此。阿卡什发现凶杀案，当他踏进警察局想要揭露的时候，我还是认可阿卡什内心上是有正义和良知的。他伸张正义没有做成，主动变成被动，为了保全自我做了伪证，但是仍然被追杀。阿卡什再也没有勇敢地去揭露真相，而是一直在退缩和逃避，他的懦弱和无助展露无遗。但是设想换作是你，难道不也会这样做吗？还能这么无畏地去做英雄吗？如果是后者，那这部影片又落入了故事的俗套，努力使坏人绳之以法，这也是坐在电影荧幕前我的内心设想的故事情节发展和结尾。但偏偏影片中讲的主人公并非是英雄化、正义化的人，而是普普通通的“我们”，在权力、黑暗里只能一味退缩逃避，不断降低要求奢求自保，然而不能如愿只能以暴制暴，以非法的手段对付非法的人。阿卡什只有最低的要求，他只想要斯瓦米医生治好他的眼睛，这是他眼睛被弄瞎以后唯一一个要求，虽然在他和西米被困的时候还问过西米：“你会和我一起去警局自首吗？”但他并不是想让真相大白，而是知道只有这样这些灾难才能结束，自己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这样一个内心胆小懦弱，只想治好自己眼睛的“自私”（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之人，在斯瓦米医生说西米的各种器官可以卖上好价钱，而且可以将西米的视网膜给阿卡什换上让他重见光明的时候，阿卡什感觉到有点残忍，但是他其实心动了。结合故事结尾，阿卡什本是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但是他说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来到了欧洲，这个朋友是谁？况且此时的他能精准地扫掉眼前的易拉罐，很明显他的视力已经恢复。再加上电影里的一个细节，被打了麻醉的西米在麻醉渐渐失效后动了，这个时候斯瓦米医生开车已经开过了电影中那棵形状像肝脏一样的树。但是当西米坐上驾驶位置，开动车子的时候，又重新经过了那棵形状像肝脏一样的树。这个细节告诉我们，阿卡什隐瞒了真相，从这里开始以后的故事是阿卡什自己编造的。也就是说，实际上阿卡什接受了斯瓦米医生的建议，做了视网膜移植，恢复光明。之所以他不说实话，是想在前女友苏菲的面前保持自己一直是受害者的可怜形象，然而没想到的是苏菲竟然说：“那个女人杀了那么多人，你应该拿她的视网膜。”

    与影片故事发展似乎失控一般，电影的脑回路刷新了以往一板一眼，画上句号的故事叙事手段。它没有将普拉默的死与妻子和情夫有关以及隔壁老太是西米推下去致死的真相告诉电影里的其他人，它也没有再交待困在电梯里的曼诺拉最终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故事的圆满不是电影的追求，“人性”、“道德”的叙述和探讨才是电影想要表达的东西。西米和曼诺拉从最初的错误开始，接二连三不断地犯错，毫无悔改，心恶至极。原本善良热心的苏菲在最后也会觉得西米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取下她的视网膜，而阿卡什在最后还是隐藏在自己的黑色墨镜之下，用谎言来对待苏菲。

人性的难以揣摩才是真正的悬疑所在。

反转再反转的无真相、无结尾——《调音师》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