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下标题这几个字的时候,它凑过来看。
“朋友是什么意思?”它问我。
“假如世界是一座荒岛,除了我以外还得有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个能说话,不吵架,不跟我抢东西吃,还可以陪我一起老去的角色”,我解释。
它摸着鼻尖思考——这个动作是照我学的,“为什么不是爱人或者某个超级英雄呢?”
“爱人会吵架啊,万一分手了很麻烦呀!毕竟世界上就两个人,爱人很容易手抖变成敌人。”
“超级英雄呢?”
“我英语不好。没法子交流。”
......
“你们创造出来的英雄很有爱心,我觉得不用交流,他带着你直奔月球就好了。”它说。
“月球现在没有被开发出来啊,朋友。”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
“烦人啊!你以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啊!”我坐直身体,冲它发火了,“从我出生开始,一直形影不离跟着我,我想什么都知道,这个人就是你啊!我没得选!”
在这世界上,我什么都不会真正拥有,除了死神。专属于我的死神。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会死去。也意味着,能陪我走完这一辈子的也只有我的死神了。
所以,还是做个朋友比较合适。
我在思考死神的样貌。
“你有没有特别喜好?”我问它。
“没。”
“对拿什么东西介意吗?”
“不介意。”
我给它看塔罗里的“死神”牌,“大部分人觉得你长这样。”
这张牌里的死神穿着黑色斗篷,露出白色骷髅脸,骑在白色骏马上,手持一把金属镰刀。马蹄下有死去的国王(王冠滚落一地),有晕厥的妇女,还有好奇的儿童。死神站在一条大河边,它即将碾过国王的尸体。河的对岸是黝黑山峰。
“你们认为死亡即白骨?”它说。
“不是。哪个死掉的人会看见自己的白骨。这幅画里的死神,并不是那个坐在白马上的骷髅头,而是马蹄下的三人组”,我说,“女人代表无助,国王代表失去所有,儿童代表纯真。这才是人们实际感受到的死神。”
“那是恐惧。”
“死亡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我说,“从小开始,我就被灌输害怕是很重要的事情。什么可以不着急学,但要先学会害怕。害怕意外,害怕疾病,害怕死亡。”
它安静了会,“我看着你出生。你被脐带绕颈,晚一点可能会憋死在子宫里。早产,睡了几天保温箱。从小生病,持续喝药。你母亲一直担心你活不过几年。我在必要的时候会下去问你,你想离开吗。如果你回答不想,我会再等等。”
“你是说,你听我的话?我不想死的时候,你就不会带我走?”
“你们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死亡与控制无关。死亡不是不确定的事。死亡是一件确定会发生的事,但不是由我单方面决定,而是由我和你共同商量决定的。”
“商量......”我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要和我商量的?”
“人可以自杀吗?”
“可以。”我明白它的意思了,“可是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自杀。自然死亡、遇到意外,这些没办法商量。”
“我知道你闻过死亡的味道。”
是。我用鼻子闻过。某一年,家里亲戚得重病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腐肉”气息。与生物层面的“腐味”不同,那股味道不会让我产生生理上的恶心。但我的意识立刻能辨识出那是死亡。但是除了我以外,旁边的人,包括病者本身都没有感觉到。
“为什么只有我?”
“因为你那时候不抗拒我。愿意接纳我的人,才能意识到死亡是双方的事。”
所以才有得商量是吧?!酷!
我给它设计好外貌了。它穿一件大红色的卫衣,破洞牛仔裤,手拿一只吸尘器。
“吸尘器用来做什么?”它问我。
“后面你会知道的。”
“我的脸呢?”
我给它弄了一团白雾。“这就是你的脸。”
“和你不一样?”
“死神为什么要和我长得一样?!”
“呃,”它说,“那你还是不了解死神的本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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