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问我,“你有没有怀疑过别人对‘死亡’的定义?”
我说没有。
“试试看。”它说。
“别人”是哪些人?我问。
“试试看。”它说。
“别人”可能是我的父母、老师、课本、周围的环境、媒体带来的消息、电影、文学、朋友,总之就是除我以外的所有声音。
别人即声音?它问。
对。他人即声音,最后会有一部分声音残留在我的脑袋里,待得久了就成为脑中杂念。
我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以前,我想看一下这些声音是如何形成杂念的。”
它摆手,“不要思考形成过程。”
为什么?
“因为过程不重要。”
“过程为什么不重要?”
“详细地了解过程会带你前往某个方向。但不是我这里。不是带你了解死亡的路。”它说。
“你把我形体化,你知道现在所有的目的都是我。你要知道我是什么,就直接思考我。我不是一个过程。”它继续说。
死亡不是一个过程。没有人这么告诉过我。别人告诉我的死亡不能单独存在,必须依赖其他词语才能存在。比如,“要征服死亡”,“死亡是恶魔”,“死神会夺走一切”,“憎恨死亡”,诸如此类。
“不用任何依赖,直接看我是什么东西”,它说。
死亡不是一个过程。死是一瞬间的事,至少医学上是这个意思。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死了七个月才死掉。只会说,这个人和死神斗争了七个月最后死掉。
我们常常会认为死亡是一个过程,一个抗争的过程,一个展现人类力量的过程。那其实说的不是死亡,说的是活下去。
这条路不是通往死亡的,丢掉吧。我将这句话丢进了它手里拿着的吸尘器里。
“这就是吸尘器的作用,每当我要丢垃圾时,你就用吸尘器吸走垃圾。”我说。
它同意了。
我想到它的问题,“你有没有怀疑过别人对‘死亡’的定义?”
死亡是种结束,一切都失去意义,做什么都白费,没有时间,没有“我”存在,我现在感受到的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
“你有接近过死亡的经验吗?”它问。
有的。小时候和同学去小树林完,我从山坡上俯冲,撞在一棵树上,发现左眼前有颗铁钉,差点就失明。
那是死亡吗?它问。
不是。那是恐惧。恐惧受伤,恐惧残疾。
还要其他吗?
有的。我初中时,外公去世,我发现尸体和活着的人完全不同。是一种未知状态。死亡是一种状态的结束。这个人再也不会醒来了。我很伤心。
害怕吗?
害怕。但怕得是尸体,一种未知物体。因为我接触得少。但我知道如果接触得多,我将不再害怕。
伤心的是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生活里了。
对。伤心的是离开,是我毫无办法。毫无办法让人生气愤怒,转而憎恨死亡(或者医生什么的其他因素)。憎恨来自于讨厌自己无能。
所以,如果你有办法对付死亡,你就不会憎恨我。就像人类有办法对付越来越多的疾病时,就不会憎恨疾病了。
是这样。
还有对死亡的记忆吗?
2008年地震的时候。第一次地震我并不害怕,因为小时候有经验。一次余震时来不及下楼就和家人待在厕所里感受楼梯晃动。
害怕吗?
不害怕。后面陆陆续续感受到地震时,只有我一个人时不会害怕,周围有人时我会担心对方而感到害怕。
你的害怕是因为情感系在别人身上。
是。害怕的其实是对方死亡,是我的失去,以及再一次的无能为力。
它说。这些东西与死亡无关。你的愤怒,你的害怕失去,你的恐惧,你的无能。都与死亡无关。这些是你们系在死亡身上的产物。这些事物的根源不是来自死亡。你觉得是来自什么?
记忆。
记忆?
我被教导,这样的行为是“人”的合理行为。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应该这样。教导我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自我。但我现在不想谈自我。
好。
我有了对死亡的定义。
是什么?
死亡是不存在——自我的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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