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忆欢年。

作者: 临湖 | 来源:发表于2019-02-11 08:04 被阅读20次

                             

    于无声处,忆欢年。

    于无声处

    于无笙是在十八岁那年遇到许亦欢的。那一年他刚上高二,第一次见到许亦欢,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长发披肩,五官精致,眉宇英气,脸颊却有些苍白,身上散发着成熟,少了这个年纪独有的阳光与朝气。班里的男生窃窃私语着,搅乱了平淡单调的课堂。于无笙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他从来都是男生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大多事都是冷眼看着,不喜欢惹祸上身。当时他以为这个女生会成为男生争相讨好的对象,可事实上男生们确实百般讨好她,她却全都冷漠的拒绝,让他们讨了个没趣,她独来独住,对什么人都淡淡的,成绩十分优异,可开家长会家长却从来缺席,渐渐在班级中失去了存在感。

    一天下午放学,他在操场打球,球被打到场外,他去捡球,当许亦欢把脚下的球捡起来递给他,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她,夕阳的晚风轻轻吹过她的头发,泛出明亮的光泽,白色的校服,明眸皓齿,她把球递给他的时候,风把她的袖子吹上来一点,于无笙隐约看见她的手臂上有几道青色的疤痕,她没有等他说谢谢便走了。无笙抱着球望着她的背影,心底不知怎的有一种疼惜。

    那天打完球他独自回家,在巷子口喂着流浪猫,无意中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在打她,她没有反抗,,只是在那站着,他隐约知道她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有一瞬间,他想上前拉开那个女人,但他如果真的那么做,许亦欢回家恐怕会被打的更严重,回到家后,他碾转难眠,不知不觉他对她的牵挂越来越多,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住,可他的潜意识里却又甘心被网住,这张网他是很难逃出来的了。第二天,,他买了创伤药悄悄放进她的桌洞里,偷偷观察她的反应,她先是诧异,接着毫不犹豫把药扔进了垃圾筒,于无笙早就料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送,渐渐的她似是接受这种好意,不再扔了,他心里也有些欣慰。周五晚自习结束,他因为作业没写完,等到学校人快走光才出来,整条街道静悄悄的,月亮爬上树梢,天上有几颗星在闪,在一片静谧中,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声响,在街角!快跑过去,正好看到几个混混拦着许亦欢,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冲上去拉住许亦欢就跑,那群人在后面追着,他拉着她穿过一条条街道,跑到最近的派出所,那群人才骂骂咧咧的散去。他松开许亦欢,低头喘着粗气,抬头见她正看着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却先开了口,

    "为什么帮我?”

    他挠挠头说,"都是同学,哪有不帮的道理,况且见你一个女孩子被欺负,我怎会袖手旁观?”这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许亦欢就那么看看他,眼神里有点诧异,还有些温柔,

    "今天你帮了我,就不怕以后那些人找你麻烦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可怕的。"

    许亦欢低下头,他头一次从她身上看到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态,"谢谢”许亦欢轻声说,"还有送药的事也谢谢谢你。”送药?她早就知道了?他有些窘迫,搓搓手干笑两声,"那个,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本以为她会拒绝,而她却点头默许。

    他们一会并肩走,一会一前一后走,他们的影子时而重叠在一起,,时而错开,灯光打在上面,投射着流动的光阴,他们没有说话,但并没有尴尬的感觉,像是认识了许久的人,一朝见面,没有过多的悲与喜,只是微微颔首,说一句:好久不见。送她到了路口,她回头对他说前面就是她家,让他不用送了,那是条较偏僻的路,他想再送送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口,说了再见便离开了,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目光。

    第二天的午后,他路过公园的时,看见许亦欢坐在湖边的草坪上,不知不觉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她看到他并不多惊讶,依旧看着湖面,她的头发在日光下映出美丽的光泽,他们谈了许多,他记得他还问过她,倘若今后她的另一半背叛或离开了她,她会怎样?她笑笑,目光投射湖面,"若他是铁定离了我,我不会挽留,只是会让自己变的越来越好,让他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她眼神坚毅,于无笙静静的看着她,为她的独立果敢暗暗叹服。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向他讲述了自己:她的母亲生下她便去世了,父亲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产业很多,她的家教很严,从来也没什么朋友,她的父亲在她六岁那年带回了她的继母,后来继母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的父亲重男轻女,加上继母从中挑拔,渐渐也不再关注她,继母怕她跟自己的儿子争财产,更是处处防备。她说的时侯风轻云淡,于无笙的心里却扬起一阵阵心疼,他想保护她。

    升入了高三,他们的距离也一步步拉进,他每天都给她买豆浆,放学送她到家,高考结束后,城西广场举行烟火晚会,他邀了许亦欢一起去看,很多年后,他都还记的那个场景,烟火在空中一簇簇的盛开,转而消寂,他们并肩仰头看那烟火,许亦欢对他说"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烟花。”她的眼眸里闪着比烟火更加明亮的光茫,就这样,他什么都没有想,低下头——他吻了她。这个吻他们都很不熟练,他们在彼此的道路上迷失了太久,上面布满荆棘,险象环生,他们在无声的呼喊,孤独的寻找,直到这一刻。他说:“亦欢,我喜欢你,如果你答应,我会尽我的全力给你想要过的生活。"许亦欢笑了,轻声说:"我相信。”她牵起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然而晚会还没有结束,许亦欢就被她父亲带走,他们的缘分刚刚开始就已中断。

    后来他四处打听许亦欢的消息,结果是,她父亲的公司因管理不善,亏损过多,不得不宣告破产,去了美国,那里还有部分产业。从那时起他时常仰望天空,惊鸿掠影,远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他的青春结束了。之后他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航空管理员,他对家人说他喜欢从事航空工作,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每天都可以察看上机人员的名单,他想找到她,这些年,她成了他心口一颗红朱砂,不是没有尝试过喜欢别人,但心头总有她挥之不去的影子。

    在于无笙二十三岁这年,又遇到了许亦欢,在一个酒吧,她正在吧台边喝酒,身形纤细修长,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加凊瘦,五官精致立体。他不知该怎样与她打招呼,尽管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踌躇间,她看见了他,眼神诧异,他走过去拉她出来,他们沿着街道走,相对无言。夜渐深,道路空荡。晚秋的风很是有几分冬天的意味,亦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把围巾解下来系到她的脖子上,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衣,他问她,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什么,就这么过来了。”她顿了一下,自嘲的弯弯嘴角“只是以前可以骗自己如果遇到你,一切就可以回到原来,可是今天遇到你才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她撩了下额间的碎发,声音茫然若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我一直想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无笙,这些年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泪水自她眼底滑落,他紧紧抱着她,轻声说“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一直在找你,过去虽然不可追,但我们还有将来,剩下的时间,我们要好好过。”

    多年后的某一天于无笙站在阳台上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指间的火光忽明忽暗。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心下有些茫然,天边的云霞若隐若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远。他手心里握着亦欢走时留下的那张纸条,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吃饭了——!”"来了!”他把纸条放进口袋。 那年他再次遇到许亦欢,便决定不会再放手,她没有固定工作,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当年她随父亲去了美国,半工半读完成大学学业后,便回国工作。他让她搬到自己的房子里,他好照顾她。

    他们时常会一起去菜市场,周末看电影,散步,亦欢会常常买竽田花回家,他笑着说,你既然那么喜欢,等休假,我们去七溪看竽田花海吧!他有时会工作到很晚,她陪着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或看书,或做针线,天亮起床做几道清粥小菜就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已打算好,等放假就带亦欢回家见父母,最迟今年年底结婚,他答应过她要给她安稳的生活。

    周末的一天,他回家却没有听到厨房做菜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她,他有些奇怪,打她电话也不接,正要出门寻找时,她回来了,神色很疲惫,,他问她:"亦欢,你去哪里了?”她冲他勉强笑笑,"没事。”说着便要去厨房,他拉住她"你累了,午饭我来做。”他做好饭看她在沙发上出神,觉得她有事没有说,就坐到她身边:"出什么事了吗?”她回过神,转身看他,深吸一口气,

    "无笙,我们分手吧。”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出什么事了?”亦欢猛地站起,泪落了下来,"是我父亲,他在美国被要债的人打的住院了,我不能坐视不理,上午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要钱,他们只找到这一个号码,刚才我已经汇了一部分过去,我必须尽快去美国。”他握住她的手说:"不管怎么样我都陪你,一会我就买票。”她拦住了他,"我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不能这么做,我们的人生差的太多,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的,是我太傻了。”他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心却像一条游在云端的鱼,没有了云彩托举,只能无声坠落。

    在一个清晨,他深深记得那天,她留了张纸条在床边,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家里很干净,只是再没有了温暖的感觉,他握着那张纸条,眼晴升起了雾,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于无声处,忆欢年。

    他到了另一个城市工作,很多年后,家人帮他找了一个温柔的女子,他们结婚了,她跟亦欢不一样,亦欢像玫瑰冷艳、决绝;她像金鱼草,柔弱和顺。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忘不了他们的欢年。她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他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到她,只希望她在这世界某个地方过着她想要的安稳生活。如是而已。

                                忆欢年

    许亦欢是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离开于无笙的,他让她感受到这个冰冷世界的第一束温暖。后来她去了美国,勤工俭学考取大学,回国后再次遇见了他,他还如她当初认识的一样,沉稳阳光。那时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有一个完整的家,然而一通电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与他终于是不一样的,他的人生有序、安稳,而她则动荡不安——她没有资格破坏他的安稳人生。回到美国,通过各种途径还清了债务,她仔细看着父亲,他真的已经年老,记忆中她与父亲更多的是冷漠与疏离,她在美国为父亲养老送终。离开的前一晚,看到街头有人在放烟花,她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去,她看过最美的烟花,是在她十六岁那年,从此世间万千风景都比不过那火光一瞬。回国前她去了冰岛,她一直很向往极光,她跟无笙提过,他笑着说,那有什么难的,等我们结完婚就去那度蜜月。一个外国小朋友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奶声奶气地问她:"姐姐,你不开心吗?”她笑着蹲下抱了抱他,蓦地,泪如雨下。回国后她遇见过于无笙,他和妻子、孩子在公园散步,无笙还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他们的孩子很可爱,妻子也是个温柔的人,真好。

    深夜,她看着窗外,夜景繁华,而她的繁华早已落尽了,想起多年前在那个小城里她与他看过的一场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我认为最深沉的爱,莫过于你离开以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

    她还记得他们未曾相识,她每天上学的路上几乎都会看到无笙在巷口喂流浪猫。那时她想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她爱他,所以她也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这些年,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是他,冰河也是他。她不后悔当年的离开,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如今他家庭安稳,她也算岁月静好。

    他们在余下的岁月里回忆欢年,一个忘不了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一个放不下落日黄昏时的背影。这段岁月是没有声响的,仿佛月光倾泻进海里,落下一片银华。最终,他们都会去到某个属于自己的远方。

    于无声处,忆欢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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