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尼古拉斯•Mr赵,他似蛟龙,似鲲鹏,更是我心中卸了妆的宋玉潘安。
这个男人,Mr赵,是我的高中班主任。
赵先生身高不高,体重不重,毛发茂盛,颧骨高高隆起,而脸颊严重塌陷,赵先生又英气逼人,像极了毛脸雷公嘴的大圣爷。
大圣爷,这是赵先生的江湖浑号。
这样的称呼也只有我才敢宣扬,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虽然我的体格瘦弱,但是抗击打能力极强。
当然在赵先生面前我是不敢这样讲的,其它手段不论,他的眼神就足以结束我年轻的生命。
早起晨读要五点钟起床,这是我读书时最痛苦的事。每当我抬步走进教室,总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那眼神看的我毛骨悚然,让我不自觉去以每秒几十亿次的速率来反省自己人生过往中的错失,唆使我向苍天虔诚忏悔而后祈祷。
据我推测,Mr赵真的有火眼金睛的本领,他能洞察世事,像我平时跳墙头买烟的细枝末节,他竟也能了然于胸。
经过长期的探索实践,我们宿舍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晚自习后必要召开全体成员卧谈会,一来点评师生,二来畅谈理想。
而每一期的卧谈会必定是成功的大会,圆满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某天早晨,宿舍全部被周公约谈,延误了上课的时辰,神志恍惚中,隐约有人影立在宿舍中央,我顿感大事不妙。
我们像商量好了似的,表演了一场精彩的鲤鱼打挺特技,齐刷刷地从床上翻起来,向那个瘦弱的人影敬礼鞠躬以示最真诚的歉意。
这个人影就是毛脸雷公嘴的大圣爷,Mr赵。
那一刻,我分明从他的目光里觉察到了炙热的火焰,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赵先生只是冷眼相对,没有任何言语。这搅的我更加心烦意乱而不知所措,只有冷汗缓缓外渗。
那天,A04宿舍成为了全校的红人。宿舍8个人背了8床被子在操场跑了整整8圈,接受了来自全校师生的检阅。
事后我们紧急召开了一场检讨错误的全员卧谈会:宿舍门确定是上了锁的,那赵先生是如何从屋外穿越进来的呢?
难道他真的会七十二般变化吗?
现在已过去十多年,我们对此事的疑惑与恐惧,仍然没能消散。
而那个疑问也始终没有人能给出最完美的解释,也许再过二十年,这将会成为人类未解之谜而与“百慕大”并肩。
大约六七年前,大学毕业后回城工作,我去探望过大圣爷。
赵先生为我端茶倒水,递烟点火,他目光和蔼,极尽客气,晚上还亲自为我下厨做了一餐美食,我们又喝了两杯白酒,师生气氛融洽。
但这样的景象,我是异常不习惯的。
那一餐饭,我吞到肚子里的是讲不清的恍惚与迷离:这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大圣爷吗?不是,绝对不是。
后来细细回想品味,赵先生的骨子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文人情怀的。
我记得他钟爱江淹的《别赋》,尤其是那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每每吟诵必暗自神伤。
我想Mr赵一定是中了金庸先生的“黯然销魂掌”,否则也不会如此柔情而多愁善感。
经我多方求证,终于发现了Mr赵的软肋,一切峰回路转:赵先生惧内!
前些日子得空去找他畅聊人生。
那时我才得知,这位大圣爷抱恙已久,半年来长期服药,不宜抽烟,不适喝酒,还不能生气动怒。
看着他依旧瘦弱的身材,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我的眼角竟有些湿润。
那天,赵先生依然为我沏茶倒水,目光仍是和蔼慈祥,对我也愈加客气。
赵先生从沙发起身,迅速窜到厨房,从柜底挖出来一包香烟,又跑到客厅,从多宝阁的瓶子里搜出一盒火柴。
瞬间我明白了,这烟和火一定是属于他的禁品,至于是被谁藏起来的,这就要分类讨论了。
赵先生再回到沙发,却用祈求者的目光瞟向他的夫人,短短三秒钟经过了365场拉锯式谈判,终于赢得了许可,他才大起胆来点燃了一支烟。
那天伴着尼古丁的味道,与赵先生聊了很多过去的的故事,至于困扰我多年的谜底,他却始终没有对我讲。
那天赵先生大开杀戒抽了很多烟,看着他吐出的浓浓烟圈,我确定,他的放肆是沾了我的光。
以上。
时至今日,只叹时光之匆匆,江山已渐老。
2019年教师节
(笔名/张小北 公众号/张小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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