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初冬,彪子已经退伍了,他本来可以选再呆几年的,可每次想到妈一个人在老家,心里就难免不舒服。最终选择退伍,回来以后也算是分配到一份工作,在电石厂值班,说是干几年就能有机会入编。
冬天的风变得刺骨且冰凉,今年的冬天尤胜往年。
几个小学的小学生走在上学路上,穿着棉衣,戴着棉手套,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往学校。路边砖头缝隙,一只被冻坏了的老鼠,将头紧紧钻进缝里,屁股露在外面瑟瑟发抖。
彪子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在部队里的习惯,跑早操。他沿着狭窄小路下面的马路一直跑,跑到集市,人还三三两两,只有摆摊的人在各自忙碌。他跑过小学校园,此时,学校里还没开门,只有校门口卖早点的大爷和一个等着开门的小学生。最后,他跑到了清水河畔。
每年清水河总是从上游先开始结冰,今年也不例外,冰面下还有小鱼好奇地张望。
两个上学途中的孩子,突发奇想。捡起路边的石头投向冰面,石头在冰面欢快地跳了几下,一直滑行了很远才停下。于是,两个孩子更起劲了,你追我赶地边扔石头边跑。他们越跑离得冰面越近,其中一个,一不小心滑到了冰面上。他愣了一下,慢慢爬起来,还险些摔倒,另外一个见到他没事,又追了过来。就这样两个人在冰面也上肆无忌惮地嬉戏打闹。
街边有零零散散上早班的人,有店铺刚开门扫地的人,有开出租车在驾驶室打哈欠的人,还有在亭廊里锻炼身体的人。大家互不相干且其乐融融。
一个尖利又急切的声音突然打破宁静,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
“快来人呀,救命呀,有人落水啦。……”
那人一路喊叫一边顺着河流奔跑。一边的清水河里,两个瘦小的身体起伏不定地被河水冲着,翻滚着。
河边听到求救声的人都很快聚拢了过来,大家都很急切地说着什么,其中有人打了电话,有人直接跳进了河水里。
那个人正式彪子,当他听到声音,判断是有人掉进河里时,迅速跑到河边,看漂过来的小孩子。没再犹豫直接跳进去,奋力游过去。
刚接触到河水时,他的身体像是烧红了的烙铁,被浸到水里,浑身的热气瞬间浇灭。游了一段之后,才渐渐适应了这刺骨的冰冷。
很快地他抓到了距离他较近的那个孩子,搂住他的腰,就赶紧往岸边游。等他把那孩子推上岸,被其他在岸边等待的人救走,再想寻找另外一个孩子时,那孩子已经被河水冲走很远一段了。
彪子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向那孩子追去,他知道如果他此时有丝毫犹豫,那孩子就再无生还希望了。他一口气游到河中间,正要再努力一把,游近那孩子时,左小腿突然地抽筋了,那感觉就像被人点了穴道,小腿顿时没法用力。
可河水的湍急并没有为他的努力而同情,依旧汹涌着,一刻不停地奔流。彪子忍着疼痛憋着劲,最后终于越游越近,他试了几次想抓住那孩子,但可能是那孩子已经没了意识,并未主动伸过手来。这样他不得不再用力游近几分,他一把抱住孩子,将孩子的脑袋托出水面,靠着近处河边游去。
当他竭尽全力把孩子推上另外的岸边时,已再无力气,身体被河水冲得越来越远。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沉了下去。彪子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他,像是妈妈的声音,又好像不是。突然他一个机灵,睁开眼睛利用身体和手臂浮了上来,他看见岸边远处有人过来了,应该是救援的人到了。
河边有个人领着救生圈和救生衣向彪子这边赶了过来,只见他跑到距离彪子最近的岸边,做出来一个投掷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人的动作的最后有些卸了力道。救生圈从空中滑过,努力地向彪子飞来,可它最终还是没能落到彪子跟前。在距离彪子一丈不到的地方落在了河面上,随着彪子一起漂流而下。
彪子看着岸边笑了笑,这笑似乎有些不舍,有些无奈,也有些痛恨。他好像进去了一个四季更替的无限循环的梦里,那个妈妈依旧在家做好饭,等他回来。只不过他努力地爬呀爬呀,那个救生圈离得越来越远。
讽刺的是,彪子救的第二个孩子,是当年胳膊上有黑痣的男子的儿子,可他不知道的是,投掷救生衣的男子手臂上也有颗黑痣。
今年的冬天更深往年,山河汇聚成一副凄凉的画面,静静地流淌在人间。而生命也像是沾染了画的悲凉,水墨被河水汹涌冲散。江花在屋里做饭时,还时常能听见好像儿子回来了,喊妈的声音,可她心里清楚,彪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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