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有点儿惨》
秋风起,落叶黄。鸿雁南飞,排成行。
章微明站在西山山顶,眺望着远方,背影孤寂,心有所想,却无意被人知晓。
一件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是萧远来找他。
萧远无意打扰章微明的清静,因此默默站在一旁。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章微明感慨地说。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萧远也对满目秋色有感而发。
“萧远,眨眼又是半年光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父亲已经修书一封给东川李叔父,想来李叔父一定会带风息前来牧云。”
章微明将紧握在手中的竹箫放在唇边,开始奏那曲《草木》。箫声呜咽,随着秋风在群山间回响。
一曲完毕,章微明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到自己的眼前递过来一支一模一样的竹箫。
“这是,你重新做的?”
“嗯。”萧远答。“可能不如章叔父做得好,你看看是否合意。”
章微明接过来,仔细观察两支箫,除了紫竹的纹理有些天然的差异外,没什么两样。难怪前段时间萧远从忘意楼出来,便借故离开了,原来是在忙这个。
“多谢。”章微明笑着说。
“你我之间还需客气?”
“我不会跟你客气,只是心里感激,不知道怎么说。”章微明小声说。
萧远侧过脸,看了一眼章微明,“你有心事?是担心接下来的计划不好把控?”
章微明有些诧异,不会让萧远看出来他的那点自私的担心了吧。
章微明不愿意对萧远撒谎,只好默不作声。萧远了解章微明,知道自己猜错了,章微明的心事与接下来的计划无关,可是章微明又不愿意讲出来。
萧远和章微明回到牧云王宫。刚走进萧程义的大殿,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李维信,一个是李维雅。两人正在盯着肩并肩走进大殿的另外两人。
李维信非常尴尬,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李维雅先说话了。
“章微明,你是章微明,对吧?”
“越秀章微明见过李姑娘。”章微明拱手。
“二哥,你快过来,章微明他好好的站在这儿,你过来看看。”李维雅兴奋地说。
李维信无奈,只好缓缓走过来。
“东川李维信见过章公子。”李维信拱手施礼。
萧远挡在章微明的身前,“李公子,别来无恙。”
李维信明白萧远还在生气,为自己将章微明击落安泰河而生气,却不好说什么。萧程义刚要开口劝说萧远,躲在萧远身后的章微明轻轻扯扯萧远的衣袖,迈前一步,站在萧远的右边,冷眼看着李维信。
李维信被章微明这么盯着看,更是不自在,想要退后几步,跟面前的这两个气场相似的人保持距离。李维信的脚还未抬起,章微明迅速出拳,一拳击打在李维信的胸口,李维信毫无准备,因此就这么向后倒退,直到被后面的萧程义挡住才稳住身形。
“明儿,胡闹!”萧程义严肃地训斥。
章微明再次扯扯萧远的衣袖,缓缓走到李维信面前,说:“李维信,咱俩扯平了!”然后回头招招手,让萧远走过来。
章微明拱手施礼,“越秀章微明见过李家二公子,感念二公子在东川时候对章微明的照顾。”
萧远也施礼:“牧云萧远见过李家二公子,感念二公子在东川对微明的照顾。”
李维信被这两人搞得哭笑不得,咬牙切齿对章微明说:“还敢说在东川的事儿,你这个骗子!”虽然是绷着脸说出的这句话,却在说完“骗子”这两个字之后自己憋不住笑出声。
“你这个傻子!”章微明回敬他一句,将“傻子”两个字说得特别清楚。
“章微明,骗子,骗子!”李维信说着就去抓章微明,章微明做个鬼脸,“李维信,傻子,傻子!”然后躲在萧远身后。
萧远嘴角笑意浮现,李维雅看着萧远脸上的笑容挪不开眼睛,“原来这才是萧远真正的样子啊!”
萧程义任由几个孩子在他的面前嬉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和章翔宇还有李子墨。
忘意楼,是一幢三层小楼,砖瓦结构,位于牧云王宫萧程义的永安宫东边。牧云的国宝“化风”一直放置在忘意楼二楼。
此时,萧程义带着三个晚辈,萧远,章微明和李维信正在一楼议事。
“阿远,依照你原来的计划,是要将化风拱手让人拿走?”萧程义问。
“父亲,半年来,孩儿和微明在母亲的帮助下,已经将《化风》融入《三魂七魄谣》,微明与我也将《三魂七魄谣》记在心间。这一次,倘若要引蛇出洞,请君入瓮,必然要将真东西让对方拿到,才能将一心盗取宝物的所有人全都引出来,进而知道背后的动机。”
“信儿,你将风息带来了?”萧程义问。
“伯父,家父因有事耽搁,让我带风息前来配合牧云的计划。”说着,李维信取出了风息,呈给萧程义。
“信儿,你可放心将风息放置在忘意楼?”
“伯父,当然放心。牧云的忘意楼恐怕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比东川的无住阁防卫更加严密,设计更加精巧,这些小时候就听我父亲讲过。”
“明儿,你的御风可取出了?”
“伯父,已经取出来了。”说着,拿出一个乌黑发亮的长约三寸的物件。
李维信好奇地看过去,“这是御风?好小巧的东西。它真的被章叔父藏在你的竹箫里面啊?”
章微明点点头。
“现在,御风、化风和风息都在牧云,我会将这个消息散布到九州各地,同时发送请柬给各国的王公贵族,请他们来一睹我们三家宝物。”萧程义说。“阿远,你调派牧云王宫内最可靠的顶尖高手四面八方守好忘意楼,同时将忘意楼内机关全部调试一遍,做到有备无患。”
“是,父亲。”
“明儿,对于三件宝物的布置,你有什么想法?”萧程义问。
“回禀伯父,明儿跟萧远商量了一下,将化风放在一楼,正对大门的地方,风息放置在二楼,原来放化风的地方,御风放在三楼。您看这样合适吗?”
萧程义略略沉吟,“如此安排,最为妥当。风息和御风一定不能出问题,既不可以被盗走,也不可以被毁坏。最强的守卫都会被安排在二楼和三楼。”
“伯父,我是否可以在二楼守护风息?”李维信问。
“当然,这是你的职责。”
“明儿,你应当在三楼守护御风。”萧程义对章微明说。
“是,明儿领命。”
“阿远,你负责一楼。”
“是,孩儿领命。”
“至于怎样让化风落入别人手中,你见机行事吧。”萧程义吩咐。
九州各国风闻牧云、东川和越秀的国宝化风、风息和御风如今都在牧云的忘意楼,且萧程义国主广发请柬,邀请各国王公贵族于下月初一前往牧云,亲眼目睹三件宝贝的风采。一时间,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雀跃不已。百余年来,三家的三件宝物只知其名,不见其真容。传说牧云萧家,东川李家和越秀章家就是凭借三件宝物的护佑,国运昌隆,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民生安乐。百余年来,一直有人觊觎三件宝物,却从未有人能够目睹三件宝物的真容,更别说偷盗来为己所用。萧国主的请柬送到王公贵族的手中,有人期盼,有人欢呼,有人深思,有人退却。
冬月初一,并没有因为人们不同的所思所想而姗姗来迟。
越秀韦不害带着亲随来到牧云,南丹林阔带着女儿林琳和亲随来到牧云。其余周边各国也都陆续抵达,牧云城旅店每天都挂着“客满”的牌子。不同的方言,不同的衣着,不同的打扮,牧云城的居民大开眼界,如此密集的来客让他们收入颇丰。
西山,夕安居。阮宜的居所。
“大公子,这是夫人新近研究出来的点心,您尝尝。”锦柔轻柔地说。
萧远刚坐下来,等着陪母亲说说话,却先等来了锦柔和她手里的点心。
萧远看着餐盘里的点心,金黄色的外皮,正中的颜色更深一些,当是馅儿料的颜色,外面还均匀包裹了一层洁白细腻的糖霜,看起来十分讨喜。
“这是我母亲做的?”萧远问。
“回大公子,是夫人亲手所做,夫人尝试了好久,用我采来的果子的果浆,里面加入黄黏米粉,做成面团,然后用公子最喜欢的松仁和着槐花蜜做馅料,最后整形,蒸熟,还要烘烤。刚开始的时候,颜色和味道怎么都不合心意,夫人就让我帮她一起调配。直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合意的样子了。”
“让母亲费心了。母亲现在在何处?”
“夫人不知道大公子今日前来。因此,午后趁着阳光正好,去青云峰采风去了。”锦柔回答。
“采风?何义?”萧远不解。
“大公子,自从三月您回到牧云,夫人一直陪您谱曲,应当是引发了一些心得。因此,您那边的事情结束后,夫人便会挑一些晴朗的日子,去山间到处走走,感受山里万物的气息,聆听山间风声的回响。夫人将这个过程称作‘采风’。”
“原来如此。看来母亲最近要有新的作品问世了。”萧远轻轻舒了口气。
“大公子,您快尝尝点心。”锦柔催促道。
“不急,我约了章公子一起。等他到了我们一起尝。”
“大公子,婢子真的不能保证这个点心的味道合不合二位公子的心意,尤其是章公子,他是客人,倘若这点心不好吃,婢子就很难过了。所以,大公子,您先尝尝,倘若好吃,等下章公子来了,让他多吃点。倘若不好吃,婢子就去换别的点心招待章公子,如何?”
萧远听这话也在理,于是拿起一块,先是小小一口,甜丝丝的,还带着些清凉,第二口终于咬到了馅儿,松子的芳香还有槐花蜜的甜香,还有一种味道从未尝到过。于是第三口,细嚼慢咽,终于将整个点心吃完了。
萧远的喉头似乎不太适应这个新品种,一股奇怪的酸腐味儿竟然从胃里返上来,让萧远皱起了眉头。
“大公子,怎么样?不好吃吗?”锦柔问,这问话透着些奇怪。
萧远心想,怎么会这样?母亲做的点心自己吃过不少,第一次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大公子,您似乎不舒服,婢子给您倒杯茶去。”说着,锦柔端起了剩余的点心,离开了。
“锦柔姑娘,有点心啊。”章微明刚巧碰到了出来的锦柔。
“见过章公子。”匆匆施礼,锦柔想离开。
“这点心看起来很特别,我尝尝。”章微明想要取一块。
“不好意思,章公子,这点心是夫人特意做给我家大公子吃的。”锦柔将点心藏在身后。
“那你家大公子吃了吗?”
“吃了,但是似乎这点心不合大公子心意,所以婢子这就去换成别的。”说完,锦柔匆匆离去。
萧远听到了章微明和锦柔的对话,早已起身走到门口。
章微明目送锦柔离去的背影,心里的落寞再次上浮。“这个叫锦柔的女子,这个眉眼有些跟萧远母亲相似的女子,会是萧远喜欢的女子吗?”
“你也发现今天锦柔有些不对劲儿?”萧远的声音。
“哦,萧远,你真是,哪个姑娘在你面前能对劲儿啊?!”章微明调笑道。
“不是,章微明,你胡说什么。锦柔真的不对劲儿。”
“是吗?嗯,确实不对劲儿。”章微明点点头。
“是吧,你也觉得吧。”萧远附和。
“都怪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让温婉大方的锦柔姑娘落荒而逃了。”章微明说。
萧远盯着章微明的脸,认真说:“要说祸国殃民,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章微明的脑子里却一下子反应过来,锦柔真的不对劲儿啊。至于萧远说的话,他压根儿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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