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因为对世界一无所知,对师长们的敬畏是骨子里的,当他们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错了”的时候,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现在都能回忆起。当然人家也偶尔会对你符合预期的行为进行表扬,自己也会高兴到不辨东西。等到让师长们绝望的叛逆期终于到来的时候,对错之辨几乎最终都演变成鸡飞狗跳的大小战争。好在世界上还有好孩子这种怪物,帮助师长们维护尊严。等到成年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经历了各种人各种事的各种折磨,自己也对各种人各种事进行折磨后,加之从乱七八糟各种渠学到的各种不系统的知识影响,才慢慢放下了“对错”的执念,不再着急判断谁对谁错,就像小时候看电影非要找出好人坏人一般。明白世界是多面的,人性是复杂的,知识是无涯的,自己是一无所知的。但即便如此,生活并没有变得更简单,因为活着世上,想躲开价值评判很难,想逃避选择更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做的无非是让这些判断更加趋于理性,更加不带恶意,更加不强调单一立场。这样就容易避开单纯的对错纠结,而聚焦于事情原本的样子。
按照黑格尔和马克思两个老人家的说法,“对错”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我们聪明的老祖宗也早就有这个认知,譬如”福之,祸之所依;祸之,福之所伏“,只是角度不同而已。还有那个有名的“两小儿辩日”典故,我们小时候课文里的“盲人摸象“,说的都是一回事。只是西方哲学善于从科学角度推演,我们是从经验出发而已。但居然能得出差不多的结论,至少说明这个结论还是靠谱的(不评价对错),因此,不单纯以价值判断和对错之分作为探究之目的,可以作为认知的一个基本前提和假设。认知的第二个假设和前提就应该是探究事情原本的样子,这是现代科学一直孜孜不倦解决的问题,文艺复兴之后的进展之迅速,估计连上帝也被惊呆了。认知的第三个假设和前提是这种认知应该有助于解决我们的问题,包括形而上的问题,外太空的问题。有了这三个前提,才值得我们下功夫。
按照以上逻辑,很多争议就可以换个思路去解决了。因为对事情认知的底层逻辑变了,从是非对错判断转化为对事实本身的探究,很多争议就没有了鸡飞狗跳和火药味,成了一个很平和且有趣的事了。所谓的“蠢人争是非,聪明人辨真相”就是这个意思。但探究真相是一个很费心的问题,在西方文化中比较鼓励探究,但重实利的中国人其实对此不太感兴趣,更倾向于感性思维,如果非要理性的话,最好能有人提供现成的答案。所以工业革命后,中国在很多基础研究和技术上贡献与大国地位不匹配,不能不说跟这种思维习惯有关。
不进行是非对错争议,不代表不进行价值判断和选择,这就是在“黑白”地带,划分出多元化且能自圆其说的价值标准,这比单纯的搞清事实又进了一步。这也是哲学家、科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家、宗教人士还有闲散百姓们乐此不疲的事情。所以才会出现不同的宗教、文化、风俗和意识形态等等。对于普通人来讲,出身和环境基本就确定了大部分价值选择,其余的少部分主要靠天分和勤奋了,而造成同族群最大差异的也恰恰是这少部分的因素。从这个角度上讲,人类历史是大家共同创造的 ,但人类进步应该是小部分优秀人推动的,这就像自然界种族差异也是因为极小部分基因差别造成的一样,完美地诠释了“二八原则”。所以在进行价值判断和选择时,也要保持足够的清醒,不轻易相信也不轻易否定一个结论,总是要看看它是如何求证的(证实或证伪)。如果没有这个过程,则“宁可信其伪,不可信其真“,或者说“保持质疑,一直质疑”是不会错的。这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决定相信某个结论的时候,要慎重又慎重,或者在没有确切论证的情况下,宁可选择不相信。这就是科学上所提倡的“质疑”精神,或者哲学上所说的“不可知”论。当然,宗教信仰是不能按此逻辑的,因为宗教信仰的假设和前提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人家能自圆其说,我们这些无神论者还是不随意评判为佳,否则不小心被那个神仙大哥给劈死就太不值了。
其实,对于科学领域和社会常识的价值评判,还是相对简单一些。科学自不用说,本来属于根正苗红,一是一,二是二,有图有真相。比如地球是圆的,太阳绕着地球转等,本身就经过严谨的科学论证,对普通人来讲也不用纠结,选择直接相信就行了,修正或推翻这些结论的事情,还是让大牛们去努力吧。一些社会常识类的判断,也还不太难,因为即无关生死气节,又不掺杂绝对价值判断,就更没必要抬杠了。比如:吸烟是是有害健康的,破坏环境是不对的,公民接受教育是必要的,没有诚信是要受到谴责的。虽然以上结论和判断也有前提,比如少量吸烟对健康不会造成毁灭性影响(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因为香烟会让人上瘾),医生对癌症病人隐瞒病情不应该被纳入谴责范围等等。但基本不会推翻这个结论。
让人纠结的基本属于社会科学、道德伦理、宗教信仰、事实真相等的是非判断。在这些领域,由于牵扯到大量的价值判断和立场选择,所以会出现各种不同观点和结论,有些观点和结论甚至是相反的。奇葩的是,在这些相反观点和结论指导下的行动,有时候都能做到风生水起。比如,在投资界索罗斯和巴菲特, 分别按照价值投资和投机的逻辑,结果都呼风唤雨,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傻子才会在这些领域无休止地争辩是非对错,而不管前提和假设,不管历史阶段和社会环境,不管事实数据和大趋势。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想活得明白,了解自己内在的价值标准和决策逻辑很重要。因为正是自己内在的价值选择,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走向。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注定会庸庸碌碌过一生,但即使平凡又普通的人生,也要活得清楚明白,这是生命独特的价值所在。所以一个人越早形成自己的价值体系,越会帮助自己活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上帝或命运安排的样子。这就需要足够警醒,不随大流,不信天地,不服命运,就相信那个负有使命的自己,不管这个使命有多么卑微,然后行动就是了。
从一个人价值判断的内在逻辑看,只要不损人,不祸祸社会,别人就不应该说三道四。这个不损人,不祸祸社会,基本属于法律和社会规范层面,在正常社会一般就能主动或被动做到,做不到也该有法律或政府出面。但在道德和社会等层面就比较复杂了,特别是对现代人而言,还是需要了解一些具有普世价值的东西,否则人家会认为你生活在中世纪。比如说对天赋人权的尊重,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这些据说是无容置疑的权利。忽然想到了几年前中日关系再度紧张时,国民用砸日本车来抗议的情形。这个逻辑就比较奇葩。二战后日本对东南亚国家造成的灾难反思不够这是事实,作为国人,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中间牵扯到很复杂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等因素,《菊与刀》那本书里就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个问题。但从本质来看,我们对日本军国主义到底应该清算什么,日本需要反思的又是什么,这应该是学者们讨论清楚的问题。可惜我们很多研究中日战争的学者们也逃不出声讨与谩骂的逻辑。其实从国际社会战后对德国战犯的追究,应该肃清的第一宗罪是战争本身的罪恶,包括对无辜平民杀戮,这是反人类罪的一部分。如果脱离开这个大背景,无论对当下的日本如何仇视,如何用手撕鬼子的方式泄愤,包括与日本人如何老死不相往来,依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中日战争对两国人民都是灾难,这也是一个认知基础,反思的目的是让悲剧不再重演。如果在价值判断逻辑里,还是把各种问题放在一起烙,终究堵住了是两个国家、两个民族解决问题的通道。而这种选择,最终双方都要承担不可承受之重,可能会永远背着包袱前行。
解决了认知逻辑和价值判断问题,下一步应该就是如何在认知范围内去选择和行动了。讨巧的做法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按照自己的逻辑,照着一个方向先走下去,如果走不通,再换个方向走就是了,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干嘛非要纠结“why,how,what,who,when”的问题啊!也许我们的人生就在这无数次的尝试中,创造出无数的可能性。反正生命就这一次,何不多体验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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