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篇不胜幽怨缠绵,却又空灵飞动。这是词人的情。似花?非花;无情?有思。虽是悲景,却无悲意;貌似颓废却又带空灵。与章词相较,虚而不空,悲却不伤,无情有思,不离不即。正如王国维所言:苏词“和韵而似原唱”,章词则“原唱而似和韵”了。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像花又好像不是花,无人怜惜任凭衰零坠地。把它抛离在家乡路旁,细细思量仿佛又是无情,实际上则饱含深情。那柔肠百转,受尽了离愁的痛苦折磨的心儿啊,随着情郎飘向了远方,不知归期;惹人怜爱的双眼,因春梦缠绕而困极难开。“哪里的鸟儿,扰了我的梦”,一声娇嗔,惊醒一池春水。
絮儿飘飞落尽并无大爱,只是可惜那个园子啊,满地的落花,满眼的落叶。清晨雨后,落花哪儿去了?看呐,池水不在孤单,有落花化作浮萍陪着,倒别有一番滋味。如果把春色分成三份,二份化作尘土,一份坠入流水。细细看去,哪里是絮儿,分明是点点离人泪啊。
注释
1.水龙吟:词牌名。又名“龙吟曲”“庄椿岁”“小楼连苑”。《清真集》入“越调”。一百二字,前后片各四仄韵。又第九句第一字并是领格,宜用去声。结句宜用上一、下三句法,较二、二句式收得有力。
2.次韵:用原作之韵,并按照原作用韵次序进行创作,称为次韵。
3.从教(jiāo):任凭。
赏析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此李白有感于崔颢《黄鹤楼》诗也。而今,面对“曲尽杨花妙处”的章质夫杨花词,苏轼又待如何争而胜之呢?
唯有另辟新径,自出新意。
纵观全词,其新有二:避开章词的实物,从虚处着笔,化”无情“之花为”有思“之人;“直是言情,非复赋物”。通篇不胜幽怨缠绵,但又空灵飞动。诚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苏词“和韵而似原唱”,章词则是“原唱而似和韵”了。
“似花还似非花”,词人一出手便知其不凡:既咏物象,又写人情。刘熙载称“可作全词评语,盖不即不离也”。人与花,物与情,不离不即。唯其“不离”,方能使种种比兴切合本体,有迹可循;唯其“不即”,方能不囿本体,神思飞跃,想象不滞于物。如果纯粹以咏杨花而论,呼应了杨花“似花非花”的独特。说它“非花”,却名为杨花;说它“似花”,却色淡无香,实不属花。妙哉!
“也无人惜从教坠”。“坠”,赋杨花之飘落;此处运用反衬,表面”无人惜“,实则满腔爱怜,柔肠郁结。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不说“离枝”,而言“抛家”,貌似“无情”,实则“有思”。咏物至此,花人合一。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承接“有思”,咏物而“不滞于物”,将抽象的“有思”杨花,化作妙人儿——她那柔肠受尽了离愁的折磨,一双娇眼困极难开,明写思妇暗指杨花,花人合一。
寥寥几笔,二者“不离不即”。从思妇而言,思人不至,原本恼怒,恰逢啼莺惊梦,愈发恼人——缠绵哀怨却充满灵动。
后段愈出愈奇。
承上片“惜”字,借追踪杨花,抒发惜春之情。缘物生情,以情映物,情物交融,却有浑化无境。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明曰“不恨”,实即“有恨”;明明“有人惜”,却道“无人惜”,曲笔传情。
晓来雨过,不见杨花,唯见一池浮萍,惜花之情溢于言表。
情不足,恨未尽,“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花尽难觅,春归无迹,了无痕。
结尾煞拍“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离人泪”。情中景,景中情,余味无穷。
潺潺的流水,惹得佳人泪珠涟涟,映带着纷纷杨花,愈发伤感。是离人泪似得杨花,还是杨花般的离人泪?谁又能说的清呢?盖“不离不即,似花非花”吧。
晓寄
水龙吟【宋】章质夫
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柳花飘坠。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
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旋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
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两此中画线字为和韵】,本词运用次韵,手法精妙】
和诗大致有以下几种方式:
1和诗,只作诗酬和,不用被和诗原韵;
2依韵,亦称同韵,和诗与被和诗同属一韵,但不必用其原字;
3 用韵,即用原诗韵的字而不必顺其次序;
4 次韵,亦称步韵,就是依次用原韵、原字按原次序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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