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人人皆有罪,罪恶与人类如影相随。
从开篇白兰出狱门,至终章其入了坟墓,全书主要内容便集中在这中间,红字为明线,白兰与牧师不为世所容的罪情为暗线。与其他以情节取胜的外国小说想比,此书的亮点在人物心理的刻画和象征手法的运用,这种笔法,细腻而深刻,在充满悲情的氛围中却成功地烘托了一种圣洁而真诚的浪漫情感。作者的风格在此书中充分体现,诚如对作者的介绍:19世纪美国杰出的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小说家,美国心理分析小说的开创者。
书中三个主要人物,皆有罪。
白兰之罪,是最先昭示的。当她踏出狱门之时,便是正式承受世人审判之时。她以极其精巧的绣工将红字装饰得绚丽耀眼,这种刻意凸显的方式正是她内心痛苦的扩大化,她以如此美丽的姿态佩戴如此美丽的红字,让其内心灼烧的痛感透过服饰传递到全身。七年的坚守,白兰守着那个禁忌的秘密,守着罪孽之情的结晶——小珠儿,也守着一份始终未消减的爱情——尽管已如被她包住的秀发和降低存在感的粗布衣服一般隐藏起真实的形迹。这个七年,白兰是被隔离于人群之外的,她的女性意识已淡至极点。出现在人们目光中的她,更多地作为一种罪有应得的典范——人们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白兰超凡的创造力和审美力,一边将之作为诅咒和唾骂的对象。然而,时间的力谁也无法阻挡,以极其谦卑或者说极其自卑的姿态静静地离群索居,静静地养育精灵般的女儿,静静地以善意待人的白兰,她胸前的红字渐渐失去了初时刺目的耻辱的成分,有了新的光华。
牧师的痛苦在全书中占据了大半篇幅。作者揭露的牧师灵魂深处的忏悔与自我折磨的文字中散发出来的宗教气息与人间情感的纠葛,成为镂刻在牧师胸口上的另一个红字,与白兰的显露于外的红字遥相呼应。这种胸口之内的痛自罗杰到来之后,更加剧烈,以致几乎使牧师抽去了生命全部的能量和力气,变得形容枯槁,步履维艰。这种源自心灵的疾病映射在身体上,如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在牧师的心理世界,两种截然相反的力不断向两端用力,戴面具的人与真实的人彼此侵入,终至模糊,难以分辨。
牧师有罪,且一直在逃罪,然而逃脱不了的却是心罪。一面布道,一面反省;一面慰藉世人,一面惩罚自己。以最圣洁之姿现于世人眼前,亦以最罪恶之情藏于心底深处。肉体渐渐失去生机,灵魂又难以靠近所爱,牧师看似已趋近死亡。
白兰和牧师的相见是点燃了彼此生命之火的重要时刻。白兰在牧师的面前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一种女性,作为一个依然爱着的女人的全部特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爱更具有一种唤醒力。牧师的灵魂之焰猝然有了燃烧的欲望,那个女人的热、光与力让他有了重生的勇气。这种重生,对他而言,首先是面对,能够面对自己逃避了七年之久的真实,面对这个世界的目光,也面对自己曾深爱的女人和该深爱的女儿。如书中所说,每个人也许都有那样的时候,因着最狂热的想象和最深沉的渴望,把最饱满的热情和最活跃的生机集中于某个重要的时刻,哪怕接下来便是气息奄奄。两个违背了世俗常理的爱着的人,在彼此的身上感应到了一种超常的来自天国的神秘之力,于是,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未来铺开在他们面前。
罗杰,一个复仇使者,披着冠冕的外衣,行着阴暗的罪恶。他把因情感失望、失落而从灵魂中压榨出的仇恨的扭曲的畸形的毒汁,一点点挤进牧师的生活,以医生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暗暗观察,让牧师逐渐被自我折磨包围。很显然,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揭发,而是以心灵的痛渐渐让牧师的灵肉分离,把曾经罪孽的情深深刻成一辈子无法泯灭的烙印——红字。或许,牧师最终能够心痛而死,精神错乱而死,都会成为罗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两个人竟然联系起来了,要重新开始一段与他无关的新生活,这对于罗杰,自然是极为无法忍受的。于是,破坏,如影随形、如蛆附骨的跟随,从白兰和牧师两人商量好坐船离开的那一刻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无耻而又无终的表现。一位饱学之人,为丑恶的仇恨所引,走上罪恶的复仇之路。自然,当他眼中的万恶之人猝然离世,他便也失去了生的意义。
神迹出现。当牧师以天籁之音布道之后,当牧师如天神一般令民众虔诚信服之时,一个伟大的悲剧行将开始。牧师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声地叫着白兰的名字,让她来到自己身边,作为一种有力的精神与肉体的支撑,小珠儿的吻让从未现身的亲情一瞬间充盈心间。道出了自己的罪,也坦诚了自己的心,巨大的折磨终于无法在这个人的身上发挥一点作用,牧师在生命的终点,选择了真实地回归到上帝的怀抱,这个心力交瘁的人完成了自己的最大使命——站到受刑台,他的一生成为坟墓里的一个虚幻的影子。
还是有人幸福的,小珠儿,那个承袭了父母的天性中最自然最狂野的特征的女儿,过上了现世的安稳的幸福。白兰,又戴上了那个鲜红的红字,回到了冥冥中的“圣地”,并最终让红字成为一种道德的标志,成为这篇漆黑的土地上的永不消退的亮色。
故事里的人物心理描写,直击人性的暗黑之地,读此书,无异与灵魂对话。
人人皆有罪,如何消解,怕是人类永恒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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