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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居简出(二)

深居简出(二)

作者: 林路上 | 来源:发表于2019-03-20 09:24 被阅读0次

    我认识神仙时,我们正忍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虽然时至今日回顾起,已经不值一提,但那时候,我们当真怀着满腔热血在抱怨,咒骂。入学前的军训,那些憎恶的对象是教官以及所有的体罚。我是在军训时认识了神仙的。我来到这所高中后认识的朋友中,那家伙无疑是第一人,我们那时不叫他神仙,这怎么说,一个人的名字不大可能叫神仙,神仙也不例外,当然在这里我不打算提他真实名字,即便我突然想写下。

    神仙和我性格大相径庭,然而很多时候却意外地投机,大概是多少有所谓的相互理解。通常情况下,我不大主动去结交别人,神仙却恰恰是这其中的反例。至于怎样认识的;好像是军训时通过一位共同的朋友认识的吧!如果你疑问怎么会有这种巧合的事呢?我只能说根本弄不清。总之在相当短暂的时间里,我们变得熟悉起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开学前军训的第一天,碰巧我们被划分到同一连队。当经历了整个上午长时间军姿和各自不明原因的体罚后。午休吃过午餐,困倦突袭,我们一伙人,确切是四人,我,神仙,彻(那个共同的朋友)外加另一个家伙。四人慵懒地围坐在广玉兰巨大的树荫下躲避着八月里毒辣辣的炙热阳光,精疲力竭的地依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矿泉水。

    “唉!有谁要是愿意,我们就一快儿溜了吧!”提出建议的是神仙,说完,他喝完矿泉水,准确无误地把空瓶投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干嘛?”彻在一旁眯着眼小声问了句。

    “不干嘛,只是不想继续在这儿晒太阳啦!再这样下去,迟早得烤熟不可。”神仙说

    “所以你是打算……溜出去?”紧接着另一个家伙说道,

    “到外面也只能干耗着,除了另找个地儿呆着外,还能干嘛?倒不如继续耗下去,下午应该多少会好受些,早上只是下马威,原本目的就明显:让我们害怕,不敢胡闹,认真接受训练。”彻现在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开来,这是他的毛病,也是他的善意 他不想大家因此受到处分。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没什么意义。体罚什么的反正我不想理会了,如果说军训非得是这烂模样,不如先考虑去外面溜达一圈,什么都行,总之别是在这里。”神仙接着说

    “那这样,就我们四人,谁要想走就一块出去,留下的眼睛盯着点,早上还没统计连队名单,运气好的话,我们大可一走了之,等到军训结束再回来上课,觉得可以吗?”我说,诚然,适度的磨炼和惩罚有益于我们身体和精神的成长,特别是一个物欲横流满世界充溢励志故事鸡汤的浮躁的年代。形如历经挫折,磨难,最终习得坚韧,不懈努力,拼搏的精神意志,最终一步步迈向成功的都快要烂大街的故事多如牛毛。不过原本这世界就这样,糜烂老套的所有一切,套上不同的面具,一样能让所有人啧啧称奇。倒是那些需要注意的,却没人会在意,像极了扔在角落的烂水果。至于那些烂大街的道理,不是不懂,但并非谁人都立志去模仿,抑或根本不想去理睬,这并不适合所有人,包括我,考验也绝非像现在经历的这样。我性格有些孤僻,即便我自己不想去承认,但这无关紧要也并非我的全部,想必其中的跟随而来的副产物还携带着一点点倔强,反抗或不甘。教官给了下马威,意在让所有人都在此威严下屈服。但作为我,压根不想默默接受这一切。我只想要走走停停,尽可能遵循着自己而已,虽然这好像也是异想天开,但做梦是赋予的权力,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倘若机械性地被人摆布,剩下的应该和行尸走肉无差了吧?

    达成了共识,但最终也仅我,神仙两人溜出了学校。

    炎炎夏日,太阳高挂在万里无云的头顶,瓦蓝色的罩子笼罩着大地,堆积的热量由地面向上蒸腾,扑面而至。远方影影绰绰的山脊棱线视线尽头不停地晃荡,人来人往的老街宛如离水的鱼,活力全无,全蔫了。零星散落着几个孤独的撑着伞的人影。树荫下的老伯悠然躺在摇椅上,手持大蒲扇,百无聊赖地挥动着。

    “唉!我说,接下来干什么?像这样……”神仙走在左侧靠前点,身后是那个扭头便能看见的立在我们刚经过的那个三岔路口中间高大的广告牌,阳光从上泻下,正好射在上面代言人的身上,凹凸不平的表面折射出明亮闪烁的光斑。“像这样漫无目的的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说

    “是该找点玩意儿打发时间喏,看来。”神仙说道,“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我摊了摊手说,“什么都行,但有一点,别再晒太阳了。”

    “那……这样吧,我们去打桌球吧!桌球可会?”

    “规则什么的差不多都了解,不过要非得说水平的话,很难形容!初中那会儿倒经常翘课去玩,几个朋友一起在里面和汽水,打桌球,后来,就几乎没在碰过。”

    “那没问题,老实说,其实我也手生得很,以前倒打过好一段时间,可技术这些根本谈不上,消磨时间而已,偏偏在时刻就想到桌球。其实不行的话去酒吧喝酒也挺不错,只不过这个点儿喝酒,总感觉有点不合时宜,怕是酒吧也不打算卖酒吧!”

    “哈,这有可能,得,沿着街一直下去不远处有家挺不错的桌球室,可以去那,其实挺不错的,主要是便宜,哈哈。”

    “哟呵,看来是蛮熟悉哦!”

    “没法,我住这边,多多少少得了解些不是嘛?”

    我们冒着炎热到达桌球室。在那里一直待到落日西垂,夜幕爬上天际时才离开。我和神仙球技相当,游戏互有胜负,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相持不下的局面,让整个桌球比赛得以萦绕在一种紧迫感中。不过终是谁也没赢谁。

    离开桌球室,我们沿着街道往回走,在霓虹灯下的小店吃了晚餐。

    “那现在走吧,去喝点酒,现在去该叫作恰如其分吧?”走出餐馆后我问道

    “啤酒可以,其他的……我就不掺和啦!”

    “什么都行。”

    如此我们走进了名为“打烊”的酒吧,随意挑了个位置后,点了两杯加冰啤酒就喝了起来。这家店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并非一家的喧嚣混乱的酒吧,其中流溢着某种使人不忍打破的悠闲,倒不是所谓故作姿态的深沉流质,在这里,每个进店的客人仿佛都随着其中固有的某种节拍在有序不乱又随心所欲地喝着,聊着。我们进店时,顾客没想象中那么多,大概处于半饱合的状态,大家都用以不易不打扰别人的音量聊着,笑着。打量四周,大多数是年轻人,三五成群,也有偶尔出现西装革履,一脸严肃的,大概是上班族的家伙。所有人都牢固地守候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里,谁也没想过出来,更不会担心有谁会去打搅。神仙举起杯子,随着喉咙的滚动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杯中的啤酒便所剩无几,漂浮浅浅的一层泡沫卷曲在杯底。

    “哇!很能喝嘛!你。”可惜一直到离开酒吧时,神仙也没喝完第二杯。

    “跟你说啊,啤酒嘛!一点一点的慢慢喝不行,怎么说,没味。”

    “噢!我这样喝味道也不错啊”说完我托起杯子喝了称不上满腔的一口,“瞧,像这样一口一口的,简直滋味满满。”

    “等着吧!你会学着我的,不过还是这儿舒服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最重要的是,这家店没人打扰你。”之后神仙没再说话,轻轻摇晃着杯中残存的余酒。

    “我没有这感觉。但总之能随心就算完美,不过好像哪里都这样。只是被加上了期待,成了无形的规则。音乐倒不赖。”低沉的独奏悠扬地从周遭扩散而来。

    我手撑在吧台上数着酒柜上的酒,打量墙上的海报。回过头,只见神仙转身面向另一面,背靠在吧台上,呷了口酒,右手弯曲搭在吧台边缘,他用那种眯着眼的好似满不在乎的表情斜对着那边,突然间睁开双眼右侧角落。跟随着他的视线过去,那里还没有多少客人,但若你仔细看,未明的晦暗中,坐着个女孩,身影隐逸其中,像被镶嵌在迷离恍惚里,颓然地等待什么。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的侧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上。光线干扰的原因看得不是很真切,不过年龄应该和我们相差不大。头发拢起束在脑后,托着条长长的马尾;单肩包安然地放在腿上,双手紧捧着桌上的杯子,给人很有力量的错觉;头微微低着,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杯子、手、抑或只是桌面,脑袋开始慢慢地往这边转过来。

    “诶!忘了问,怎么所有人都叫你神仙?”我问道。

    这时神仙调转过身体,倚靠在吧台上。

    “偶?这个啊!”神仙这时回过神来,“以前同学这样叫,没怎么在意,后来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根本阻止不了,索性就让人叫吧。更确切地说:当时是某位老师开始这样喊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叫啊!”

    “老师?听起来有意思。”

    “对,是有点奇怪,那会儿才初中,记得应该是初二的样子,不过到不过底是不是呢?详细的倒是忘了,我自己也没怎么去记这类玩意儿。只是名字,当时就源于某一堂数学课,给你说,我自己也奇怪,那时还算得上努力,整天想着一定考最好的高中,这个就暂时跳过不说了。那堂数学课上,不知道是脑袋秀逗还是什么的,那家伙(数学老师)或许脑袋发懵,不然就是被人甩了;找来了一堆数学题,那种看着让人头昏眼花,兴致全无的怪题目,你应该有经历过吧?之后开始点名逐个上去解答,你也知道,那种题,除非是考试,否则没多少人愿意去碰,所以当时很多被叫上去的要么当场放弃,要么刚坚持了会儿,就一个个一塌糊涂地败下来。后来就叫到了我的名字,嘿!不过,我是有备而来的,在前面的人解答时,我自己就在下面苦思冥想,甚至在被叫到名字时,我差不多算完成了,可能也是运气好,站到讲台上,直到写完所有解题过程,也没花多长时间,原本那道题是需要相当多的时间的,但我就只剩下最后的步骤,一会儿也就完成。至于结果,大概是碰巧,被我给胡乱弄对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那家伙可能突然对什么事想通了,冒出几声,‘神仙神仙!在这个年级挨个来看,差不多是神仙级别的呀!’呵!完了,就是从那节课开始,’神仙’这个名头就像病毒传染,一发不可收拾。一时间大家都好像集体失忆,忘了我的名字,只记得什么神仙这呀那的,平常关系较好的那伙,叫起神仙这个绰号,每天神仙神仙喊个不停,到后面,即使是那种平时没怎么说话,甚至是班里最害羞的女生偶尔碰到时,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也跟着喊神仙。现在这所高中也有不少是以前那个学校毕业的,哦,对了,彻和小交也是,就今天在那里的另一个。”

    “没想过去阻止?假装发个脾气什么的,被人胡乱喊。”

    “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绰号,我也很反感,态度明确地阻止过,不过你知道的,很多事越是忙活,就越无力,而我那时遇到的就是这类事。就像是决堤的大坝,根本来不及补救。绰号很快被叫开,名字朗朗上口,起因也绝非带有什么贬低的意味。可能人这东西总是趋向适应,最后时间久了,麻木到产生了抗性,再听见别人喊什么神仙啊也没以前那么抗拒,所幸就随波逐流,管它呢!大不了就一直下去。再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一直叫至如今,恐怕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我真名是什么勒!不过现在啦!早就习惯了。”说完神仙像是回味似地呼了口气,接着便一下喝掉了杯中剩余的啤酒。

    外面的街道吵吵闹闹的,酒吧的人多了起来,也跟着变得嘈杂了些,那漂浮在其中的悠闲被微微撼动着。我们同先前一样,倾斜着身体背靠在吧台沿上,听着音响不间断流出独奏曲,眯起眼无精打采看着进出的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许多烂白话。

    终于,在顾客开始走入原先仅有一人的右边角落里时,有什么被悄然打破了,察觉的的人,独坐在那里的女孩松开紧捧着被子的双手,从桌上抽移开双手,取下放在腿上的跨包,挂在肩头上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神仙呢?此时的他正看着另一旁墙壁上的挂画。但我却什么也看不清,那里,光线昏暗,模糊不清。

    “诶!神仙,走了吧!也该是离开的时间呐!”我忙提醒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女孩是什么人,但我知道,神仙的目光不止一次往那个角落滑去。

    “哦!”

    “那边的人也快走了,还继续喝吗?”

    紧跟着那个我不知名也不知其长相的女孩的离开,我们窜出了名为“打烊”的酒吧。我走在后,快要出去时,我回头挑眼看了一眼右边吧台的位置,只剩下桌上的一杯酒,再仔细定睛瞧瞧。那杯酒,仿佛未曾动过的样子。

    酒吧门口的街上,同神仙道别后,我回到了老街深处,神仙,消失在高大广告牌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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