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马的演讲：做一只丑小鸭挺好

图、文/野兔丫

自那日失眠后，呆头马再也没有失眠过。不仅如此，他还成了超市格子间里最快乐的人。很多小伙伴儿慕名前来，希望能从他这里觅得真经，摆脱烦恼。

于是，在大家的鼓舞下，呆头马准备了人生第一场演讲。演讲的题目是《做一只丑小鸭挺好》。

“曾经我是一只丑小鸭。”他说，“当然现在我还是一只丑小鸭。但我越来越发现，其实做一只丑小鸭挺好。当我这么认为的时侯，我收获了两个像阳光一样的朋友，长耳迷糊兔和大鼻呼噜猪，他们每天带给了我很多欢乐。”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曾经，在他们面前，我一度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多余，就像是被造物主抛弃的残次品。我不明白，为何他们生来就粉嫩得像小天使，有迷人的面孔和笑容，见到他们的人都喜笑颜开，连花儿都为他们绽放。而我，我想，我一定是被女娲娘娘从泥条上不经意地甩出来，摔到了地上把嘴给砸瘪了。”

听到嘴被砸瘪了，台下的小动物们开始哄堂大笑，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对哦，你看呆头马的嘴，真的瘪的跟油勺似的。”“妈呀，还有这大圆肚可真大。”“你看它脑门儿，怎么还光得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

“我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么丑的呆头马，怎么会拥有快乐。”一个大猩猩体型儿的鳄鱼先生，挺着大肚子从动物群中走出来，不可置信地说。那满肚的赘肉一晃一晃地，把旁边的小动物都给挤倒在地上了。

动物群中又炸开了锅，大家推推攘攘，骂骂桑桑，现场气氛真叫个热烈。

大鼻猪在一旁维持秩序，大嘴一呼：“大家稍安勿躁，慢慢听完再做讨论。你们定会不虚此行。”

待大家安静下来，呆头马继续微笑着说：“是的，那时就如同大家说的那样，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最丑陋最令人讨厌的人。每当人们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那深深嫌弃的眼光，都让我恨不能马上消失。而我身边的长耳兔和大鼻猪，他们每天都享受着人们无穷无尽的喜爱和赞美，每天笑靥如花。它们耀眼的光芒，深深刺伤我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那时候我喜欢黑夜，虽然我会失眠。”他说，“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便是我最自在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看得清我的样子，没有人能窥视到我丑陋身躯下面那颗瑟瑟发抖的心。这个时候，我总会透过厚厚的玻璃仰望着窗外的星空，我会数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会盯着月亮看它什么时候会被飘来的云朵盖住。有时候，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外面一片漆黑，我就会坐在那儿静静思考人生，思考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想着想着，我觉得我定是属于黑夜的，多么希望黑夜能将我带走，带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可是黑夜没能把我带走，我还是等到了第二天的天明，等到了清晨第一束刺眼的阳光。”

听到这里，台下好多小动物偷偷抹着眼泪。然而呆头马始终一脸的平静，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他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他接着说：“你知道，当心头被乌云笼罩的时候，阳光灿不灿烂，天蓝不蓝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很消极的故事是吗。事实上，我有努力变得快乐过，我想学长耳兔那样一副呆萌的浅浅带笑的样子，想学大鼻猪那样打着动听的呼噜。可是我笑起来真的不好看，我睡不着觉也打不了呼噜。从人们一如既往厌恶的眼神里，我读出来了，我永远都变不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我始终都是那个又笨又傻肚子又大的呆头马。”

“呆头马……”静静坐在台下一个角落里的胖兔，再也忍不住地眼泪唰唰往下掉。

呆头马朝胖兔微微一笑，接着说：“作为一个早已成年的走入社会的动物，我本应该练就一颗强大坚韧的内心，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去迎接迎面而来的各种困难，练就那为人称道的十八般武艺，在世界这个诺大的舞台上一展拳脚，实现自身真正的价值和抱负。多么美好的幻想，多么美好的愿望！可在人们用那样的眼神望向我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变成幻影，我的心被刺痛得支离破碎。我并没有拾起掉落满地的碎片，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却为我不堪一击的脆弱感到无比的羞愧。我并不讨厌别人，只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我是那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台下的胖兔再也忍不住地跑上了台，准备给呆头马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能因为他俩肚子都太肥，抱不上，胖兔改成了和呆头马握手。他泪眼朦胧地望着呆头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台下异乎寻常的安静，大家都各怀心事，有的暗自发着愣，有的还跟刚才似地悄悄抹着眼泪。

“我也是那个讨厌的人，连我自己都讨厌。”方才那个鳄鱼先生，现在已经已经挤到前排了，他哭丧着脸说。

这会儿胖兔已经回到台下了，经过鳄鱼先生时，他准备也给鳄鱼先生一个拥抱。

“谁要你的同情。”鳄鱼先生恶狠狠地说。

胖兔愣了几秒，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胖兔，没事儿，鳄鱼先生是没过自己那关，一切都会好的。我们接着听。”一直站在胖兔旁边的长耳兔目睹了他和鳄鱼先生这一幕，悄悄安慰胖兔说。

“直到有一天晚上，”呆头马歇了片刻接着说，“那天，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我感觉到，我再也熬不下去了，我那胆小又衰的灵魂，在这无尽的黑夜里，显得那么的颓丧和绝望。我颓然地躺在地上，像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我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对自己无休止地谴责，也放弃了希望，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任残余的念头在身体里来来去去，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不同它们纠缠，也不对它们做任何评判。夜晚有风，有些冷，夜色也渐沉。不知为何，我的身体慢慢地变得柔软了，我也渐渐地对自己多了一份慈悲。似乎是第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感受到了我的身体，也感受到了身体里那颗被我远离已久的心。”

“你拥抱了他。”胖兔说。

“是的，我拥抱了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的爱他，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这许是一场梦，醒来时，居然到了第二天。我一眼看到了身边的长耳兔，我发现她说起话儿可真动听，笑容也很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美。长鼻猪也很可爱，可爱极了。天很蓝，云也很美很纯净，我的心也变得如此宽广。”

呆头马说完后缓缓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整片天空，他的眼睛里有洁白的云朵飘过，很柔和，嘴角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很温暖，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了它的大瘪嘴。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说，“虽然我还是那只丑小鸭，但是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喜欢这只丑小鸭。因为脑门光没头发丝儿，所以我的生活可以很简单，也拥有了更多的时间。清晨，当大伙儿还在收拾打扮的时候，我已早早地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上了街头。通常这个时候，街上的店铺还未开张，两边的房屋建筑静悄悄地立在那里，似乎还沉浸在昨夜香甜的梦中。整个街道还很安静，偶尔会有几个晨跑的人从身边经过，晨曦温柔地洒落在他们的脸上，把运动后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映衬得更加红晕，让人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有时候我会有惊喜的遇见，我会注意到路边新开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儿，花儿小巧玲珑，甚是动人；一低头，说不定还能在地上碰到一片特别美的叶子，黄里透红，还有粉嫩的绿，我便悄悄拾起来，举到阳光下看它闪闪发光的样子。想着长耳兔收到这叶子笑眯眯的模样，我便不自觉地哼出了愉快的歌儿，幸福在心中荡漾。”

“呆头马，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说一觉醒来，世界就美好了。我可没有这样的神功。”鳄鱼先生又按捺不住地问，他太想找到快乐的秘诀。

“别打岔，鳄鱼先生，认真听，用心感受。”鳄鱼先生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这样的提示，说话的是他旁边一个正襟危坐的矮个子小灰鼠。鳄鱼先生瞪了他一眼，便没再说话。

“鳄鱼先生说得对，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甚至比它更简单。或者说一切都不过是在我们的一念之间。”大概鳄鱼先生跟自己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呆头马特意将目光转向他接着说，“我本是一只丑小鸭，我的心脆弱又敏感。可当我停止对自己无休止地谴责时，我发现，原来，拥有这样一颗柔软卑微的心是如此美妙。我总能发现事物美好的一面，看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闪光点，发自内心地想要赞美他们。我不大习惯谈论自己，更喜欢倾听大家讲话，小伙伴儿们都愿意和我分享他们的故事，我陪他们一起哭一起笑，然后我们都被真诚的爱包围。付出爱，自己也能感受到更多的爱。这真是一个棒极了的发现。”

“这确实是一个很棒的发现，可是，呆头马，我还是想成为一只白天鹅，你不想吗？”鳄鱼先生若有所思地问，看得出来他紧绷地面孔似乎柔和了不少。

“想啊，”呆头马笑着说，“跟大家一样，我心里也住着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有时候，我也会做做它那粉白色的梦。但是，我不再因为自己的渺小而不断地否定自己。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一定非要努力成为谁。事实上，我们都是自己的白天鹅。在我们每个人心底最深处，那里都有一个装着满满能量的宝盒。当我们开始拥抱自己，欣赏自己的不完美时，它便会自动开启，释放出源源不断地能量。你定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小宇宙正在慢慢膨胀，你走起路来，都想要蹦着跳着，甚至飞起来。”

“呆头马，我这么胖，能飞起来吗？”胖兔说着说着就张开手臂准备往上飞。

“就数你最傻，我这么笨都听明白了。呆头马说的是我们要欣赏自己，你看我的嘴，比呆头马还要瘪，不知道多闹心。现在我忽然发现，有这样的嘴还真不错，我平常搬货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头上顶一个，嘴上还可以挂一个，效率那是杠杠滴。”鳄鱼先生乐呵呵地说，边说还边示范。

“看我滴。”旁边的小灰鼠也窜了出来，来了一段动感的街舞即兴表演，那小腿儿小手儿利索的，怎么看都不像刚才那死板样儿。

台下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大鼻猪适时地走到群众中，提高嗓门说：“看来大家今天收获挺不错，玩儿得都很嗨。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大家辛苦啦。我们都是最棒的，让我们给自己最热烈的掌声。”

掌声持续了老久，大家似乎都卯足劲儿地给自己鼓掌。待掌声结束后，呆头马继续说：“大家定是感受到了我们心底的那股向上的力量，真为你们感到开心。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忽略了自身的能量，着急地向外寻找，忙得焦头烂额，却感觉越来越匮乏。这时候，我们可以试着停下来，释放掉头脑中来来去去的念头，然后真诚地对自己说，亲爱的，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甚至我们可以每天都说与自己，相信最终我们都会爱上自己，爱上心中的那个丑小鸭，释放出被自己无意识禁锢的强大能量。”

“胖小兔，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呆头马刚说完，胖兔就闭着眼睛，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地说。

待胖兔反应过来，其它小伙伴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呆头马的第一场演讲就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圆满的结束了。

“胖兔，走，咱们遛圈儿去。”鳄鱼先生跟胖兔挥着手说。

胖兔乐哈哈地跳过来：“好嘞，走，减肉肉去。”